從導演學的觀點，重新領悟君臣佐使：《芳療劇場》選摘（2）

我從小學表演。大三之前其實我的志願，是想成為一個「能演、能唱、能跳、能說、能主持」的全方位表演者。直到大三的那年，受到「導演學之父」王生善老師的啟迪，這才徹徹底底地開啟了我，彷彿內建在生命基模裡，天生就是個幹導演的料兒。

說真的，導演的工作很像CEO，什麼都要懂，什麼也都要管。既統御管理整個製作裡大大小小的事務，還要對於各個工作的環節，適度地給予指導（甚至修正）。用京劇的行話來說，就是個「管事兒的」。

由於早年京劇的產業裡，並沒有「導演」這個專職專業，所以多半則是由類似「劇務」這類「管事兒的」，統籌一切所有湯湯水水的點點滴滴。從台上管到台下，尤其是在安排演員的卡司，以及排練過程中的盯場掌控，真的是「管到太平洋」無所不管。

在中醫用藥的概念拿捏裡，「君臣佐使」是一個安排與計算藥物品名劑量，以及考慮藥性彼此之間是否相生相剋的方向原理。

所謂的「君藥」，主要是在對應跟主治某種病症的藥物。在一帖藥劑之中，君藥必須是藥力最強，並且用量可能較多的藥材。至於「臣藥」則是用來輔助君藥，或是兼治身上其他病症的方子。

「佐藥」比較複雜，它的功能有三：「佐助藥」是在協同君臣藥，「佐制藥」則是解君臣藥副作用的藥。而「反佐藥」雖是藥性相反，但在治療中又能起相成作用的藥方。

最後論到「使藥」，則是用來引經調和的藥方，雖然藥性較輕，但仍扮演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如果說，每一支精油都有它的元神，就像每一齣戲劇中的角色，也都有它的角色性格，以及它在這齣戲裡，劇作家筆下所賦予它，必須承載的戲劇任務；我剛剛說了，芳療之難難在它融合了化學、數學、植物學、醫學、心理學（甚至命理學）等各種學科中，看似借光借火卻又渾然天成的天衣無縫。因此，當一個人要學習一個全新的東西，假如他能用自己最強或最懂的那套思路，找到二者「一通百通」的關聯點融會貫通，那麼便儼然找到一個：「四兩撥千斤」的神奇槓桿。

我要說的是，如果一場病症恰似一台戲，那麼這齣「芳療劇場」裡必須調度到的主次演職人員，便是考驗一個「管事兒」的人，如何運用睿智周旋調度，進而呈現出一台精采可期的好戲。

「藥」若是「角兒」，那麼「君藥」就是這台戲的頭牌（頭路活兒），所有後續調度出來的方子，全都是以君藥「立主腦」圍繞著它。一旦挑中了君藥，那麼它一定就是我下的劑量最多（最強）（甚至最猛）的方子。

「臣藥」則是這台戲的琴師（文場領導）與鼓佬兒（武場領導）。說穿了，一個角兒唱得再棒再好，到了台上要是沒有王牌琴師嚴絲合縫，領著其他絲竹樂器精密配搭；以及眼力勁兒極好的鼓佬兒，拎著一幫下手活兒配著托著襯著……；我只能說這個角兒上了台，也會相形失色許多。尤其是到了精采處，如果琴師卯起來、鼓佬兒也催起來，那麼這個角兒在台上，肯定就會跟著亮起來，得到台下全場觀眾的滿堂喝采。 （相關報導： 爸爸身上的味道：《芳療劇場》選摘（1） ｜ 更多文章 ）

至於「佐藥」，真的就是一個劇團戲班兒裡最擋用最好用，專門用來幫（棒）角兒的好角兒（王牌配角）。像是《貴妃醉酒》裡的高裴二卿（高力士、裴力士），或是《鎖麟囊》裡的靈魂丫頭梅香，便是一台戲裡人人皆愛的王牌配角。只是配角難演就是難在不能搶了主角的風采，同時還要讓觀眾認同他的存在，完全就是在考驗一個幫角兒的好角兒，如何拿捏分寸進退應對的高超智慧（還好精油這台戲不用搞到這麼複雜，哈）。

對了，整齣戲（尤其是一齣排場很大的大戲）若能顯出它的精氣神，同台的龍套上下手（就是「使藥」啦），個個也都必須精神抖擻，滿弓滿調的全力以赴。否則光是單靠台上主角配角鑼鼓場面兒猛使勁兒，輪到龍套上下手一出來就洩功（汞）泡湯，那麼整台戲也差不多就被這群邊配的毀了一大半了。

以葳葳斷安眠藥這台戲為例：它的戲路就是要唱一齣關於「放鬆安神」助眠的本兒，因此你所挑的角兒（精油），就要看你想要著重加強哪個部分。假如是放鬆，就要用恰似主打放鬆的精油掛帥。倘若是安神，那麼就要把主戲讓給安神的精油來領軍。好比如果我差遣了薰衣草或甜橙，則是要主打放鬆。要是強調了檀香或乳香，便是在著力於安神。只是說關於這台葳葳的芳療催眠戲碼，無論以哪支精油唱角兒掛頭牌，這齣戲裡必定永遠都會有一位「超級王牌客串」，就是保加利亞玫瑰。也就是說，我用保玫（保加利亞玫瑰簡稱）貫穿了所有用在葳葳的各種處方裡。正因為這孩子天生沒媽，所以在氣息的世界裡，爸爸願意不計成本地在精油的天地中，讓它時時刻刻都有保加利亞玫瑰，恰似母親溫暖的擁抱與恆切的同在。這也是芳療導演爸爸我，至少能夠在嗅覺的世界裡，讓葳葳的母親從不缺席。 （相關報導： 爸爸身上的味道：《芳療劇場》選摘（1） ｜ 更多文章 ）

＊作者侯剛本，集「表演藝術、口語傳播、芳香療法」多元斜槓跨域學者，現任教於明新科技大學幼兒保育學系。本文選自作者新作《芳療劇場：魔藥學教授的奇幻煉金術》（印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