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紀宇專欄：恐怖主義、宗教鬥爭陰影下的非洲民主大國

新加坡建國總理李光耀逝世、阿拉伯半島戰火再起，德翼航空副駕駛蓄意墜機奪150命，上個星期的國際局勢照例頗不平靜，但是在新加坡、歐洲、中東之外，我們也應該關心一下非洲，因為奈及利亞在28、29兩天舉行總統與國會選舉。在台灣，這個國家除了偶爾出現在社會新聞版面（詐騙集團）之外，我們至少還有2個理由關心它：首先，它是非洲人口最多的國家，也是最大的產油國，也是最大的經濟體；其次，它「擁有」非洲最可怕的恐怖組織；第三，它的宗教（地域）衝突危機蓄勢待發。

奈及利亞（對岸譯名「尼日利亞」）位於西非東南部，面積92萬3768平方公里（台灣的25倍），人口1億7000萬人（台灣的7.4倍），石油已探明儲量居全球第10、產量全球第12、出口量全球第8，堪稱泱泱大國。奈及利亞也是非洲文明古國，但1914年淪為英國殖民地，到1960年才獨立，獨立後長期由軍人執政，政變頻傳，1999年才踏上民主之路。

然而奈國的民主之路相當顛簸，除了不難想見的軍方舊勢力阻撓、貪汙猖獗、經濟發展不均、民生基礎設施落後之外，奈國還有一個與生俱來的內亂罩門：這個國家的基督徒與穆斯林勢均力敵，各佔50.4%與48.2%，南北分庭抗禮，彼此向來猜忌，1967至1970年間曾爆發長達2年半的血腥內戰，死亡100萬人至300萬人之間。

南基督教北伊斯蘭教，裂痕始終未能癒合，教派仇殺時有所聞，但是產油區位於南部基督教徒區，1999年民主化迄今的3位總統奧巴桑喬（Olusẹgun Ọbasanjọ）、亞拉杜瓦（Umaru Yar'Adua）、喬納森（Goodluck Jonathan）也都是基督教徒。但是從今年的選舉看來，北部穆斯林（遜尼派居多數）的等待有可能即將結束。

恐怖組織「博科哈蘭」（Boko Haram）也是一個重要的變數，這個組織6年來肆虐奈國北部，燒殺擄掠無所不為，至少造成1萬3000人死亡，今年3月它更宣布效忠近來最當紅的中東恐怖組織「伊斯蘭國」（Islamic State，IS），要在西非建立一個哈里發國（caliphate）。

博科哈蘭領導人席考

首都阿布札（Abuja）的中央政府在喬納森領導之下，對博科哈蘭始終拿不出辦法，甚至得倚賴鄰近的查德、喀麥隆、貝南等窮國小國支援。許多穆斯林更指責，身為基督教徒的喬納森對他們的死活無動於衷。

穆斯林的希望寄託在布哈里（Muhammadu Buhari）身上。這位72歲的老人算是奈國政壇的奇葩，早年從軍，從少尉一路升上少將，成為奈國軍事執政團的核心成員之一，1983年12月發動政變，推翻民選政府，鐵腕治國，鎮壓異議，留下難堪的記錄。1985年，布哈里自身淪為軍事政變的犧牲品。

布哈里

更特別的的是，布哈里儘管短暫被囚，但他繼續在政壇與企業界保持影響力，18年後的2003年更重返政壇，以「前軍事強人」的身分參與奈國民主進程，競選總統。他屢敗屢戰，每隔4年就披掛上陣，今年已是第4次參選。

雖然布哈里前4次都以懸殊比數落敗，但今年情勢有所不同，他成功整合反對派陣營，成立「全體進步大會黨」（All Progressive Congress，APC），對長期執政的人民民主黨（People's Democratic Party，PDP）形成強勁挑戰。

因此許多穆斯林相信，今年是他們重掌政權的最佳機會。而且在恐怖主義肆虐的陰影下，布哈里的軍事強人背景反而是一項利多，似乎唯有他才能夠帶來人民渴望的安定環境，才能夠驅使長期虛應故事、虛報戰功的軍方，真正與博科哈蘭硬碰硬。

但結果真的會如此嗎？南部的基督徒顯然並不準備放棄政權，對北方動向滿懷戒心，名字中有「好運道」（Goodluck）的喬納森，雖然從國家安全到經濟發展都拿不出像樣政績，對博科哈蘭與油價重挫兩大威脅因應無方，但仍然得到南部基督徒的全力支持。近來軍方屢屢宣揚清剿博科哈蘭的成果，也讓民氣稍稍回籠。

喬納森

問題是，北方穆斯林已經等待了太多年，對這次選舉「翻身」期望之高，已經到了「布哈里落選即是政府舞弊」的地步，許多分析家擔心，儘管喬納森與布哈里都信誓旦旦會約束支持者，可是開票結果出來，暴力衝突一觸即發。2011年，喬納森以58.89%得票率擊敗布哈里的31.98%，差距不可謂不大，結果選後暴動死了1000多人。

從阿布札到第一大城拉哥斯（Lagos），對選後暴動並不陌生的奈國民眾，這回雖然踴躍投票，但是也不忘從選前就開始囤積民生物資。對他們而言，這場選舉可能是奈國建國以來最重要的一場，也可能是最危險的一場；未必會有勝利者，但一定會有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