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等程度的流行，流感也會對生活每個面向造成影響：《最致命的敵人》選摘（2）

將時間拉回一九七六年，紐澤西州狄克斯堡有幾位軍人生了病，其中一人死亡。他們罹患的病毒看來是一種H1N1流感病毒株，非常類似一九一八年的病毒株。於是公衛官員決定不冒任何風險，敦促當時的美國總統福特授權，執行大規模由公家支助的疫苗接種計畫。當時還有許多親身經歷過一九一八年流感大流行的人活著。結果是，一九七六年的流感並未成形，出了狄克斯堡就沒有人得病。那次疫苗接種運動的後果，加上與之相關的吉巴二氏症候群，留下了不信任與懷疑的後遺症，至今我們還或多或少要對抗這個後遺症。

回頭來看，我們很難責備那些在狄克斯堡見到H1N1出現的證據而大為驚懼的公衛官員。如果我們必須重新再來一次（在未來某個時刻，我們一定會的），我們應該做的是加大疫苗的生產，然後等待，看病毒是否開始散播，再來決定是否展開大規模接種的工作。

任職田納西州孟斐斯市聖裘德兒童研究醫院的韋伯斯特（Robert Webster）和同事分析了引起二○○九年大流行的H1N1病毒，發現這個病毒源自一株北美的豬流感病毒，其基因組帶有兩段來自歐洲豬病毒的基因。

大多數人認為二○○九年的病毒大流行相對來說較為溫和，但對許多人卻非如此。據估計，全球有三十萬人死於H1N1感染，其中八○％年紀都小於六十五歲。根據CDC的數據，在H1N1大流行的第一年，美國就有超過六千萬人被感染，死亡人數有一萬二千人。值得一提的是，美國的死者中有八七％的年齡都低於六十五歲。這一點與一般的季節性流感有明顯不同，一般年分死於流感的人超過九○％都在六十五歲以上。因此，雖然二○○九年因流感而死的人數與往年相當，但死者的平均年齡要低得多。二○○九年的流感病毒「偏好」懷孕婦女、肥胖者、氣喘患者，以及某種神經肌肉疾病患者，這些人占了嚴重或致命病例的六○％左右。這種死亡的模式與一九一八年的流感大流行極為相似，只不過規模小了許多。

目前我們已知，流感大流行造成的病例有兩種不同的類型：一種是我們在一九一八年及二○○九年所看到的，嚴重的病例與死亡病例都不成比例地落入年輕的成人當中。第二種是在一九五七年的H2N2及一九六八年的H3N2大流行所見到的，其中大多數死者都落在較年長的族群，一如季節性流感。一九一八年及二○○九年的大流行中，美國的死者平均年齡分別是二十七．二歲與三十七．四歲。如果將一九一八年的平均壽命為四十八歲，以及二○○九年的平均壽命七十八歲考慮進來，那麼二○○九年的死者實際上要比一九一八年的死者反映了更為年輕的人口分布。在一九五七年及一九六八年的大流行中，死者的平均年齡分別是六十四．二歲及六十二．二歲，這些數字很接近當時的平均壽命：美國人於一九五七年的平均壽命是六十八歲，而一九六八年的是七十歲。 （相關報導： 全球首批H5N8禽流感病毒傳人病例！　俄羅斯已有7人染疫 ｜ 更多文章 ）

我們的研究團隊使用了一種統計方法，以「未達六十五歲前失去的年紀」做為早死的計算單位，來分析二十世紀的三次以及二十一世紀的一次流感大流行。結果發現二○○九年的大流行對人類的影響，要比單純計算總死亡人數來得更大。我們在為未來的大流行做規劃時，這是個重要的考慮因素，因為對健康照護的資源以及全球經濟的勞動人口來說，大流行造成重病以及死亡的族群是較年輕的成年人，抑或是年齡較大、多屬退休的老人，將會有巨大的差別。不幸的是，兩個最有可能造成下一次大流行的禽流感病毒H5N1及H7N9，目前死者的平均年齡是五十出頭。

就算是嚴重性在中等程度的流感大流行，也會對人類生活的每個面向都造成影響。

今日，我們擁有的是一個及時供應的商業模式。我們使用的每樣東西，都與離我們很遠的生產線有某些重要層面的聯繫。如果中國的一家工廠因為有三○或四○％的工人突然因病無法工作，我們的櫥櫃或倉庫裡就不會有這個工廠產品的存貨，可以讓我們度過工廠重啟之前的這段期間。如果美國許多地方同時也發生類似疫情，許多工廠不能從其他工廠取得所需的零件及物資，那麼將會出現骨牌效應，國際貿易受損，經濟開始衰退。

這種影響還不止於貿易。如果有同等比例的工人幾天或幾星期都不能上班，那麼城市將無法正常運作：垃圾沒有人收、消防隊沒有足夠的人二十四小時值班、警察不能應付每個報案電話、學校關閉，醫院裡也看不到醫生和護士。

醫院與醫療系統將遭受最嚴重的傷害。只要病例的數量不超過醫院加護病房的容量，這些病房就還能夠幫忙出現嚴重流感症狀的病人。如果嚴重病例增加了三○％，那又如何呢？讀者可知道，在正常情況下，我們的醫院已經相當接近飽和，這是為了節省預算、消除系統中所有「贅肉」的結果。我們並沒有任何容納突然增多病例的能力。此外，保護醫護人員的裝備也會迅速用完，例如口罩及防護嚴密的口罩。如果醫護人員發現因為缺少防護裝備，他們感染上流感的機會大增，那麼還有誰願意去工作呢？ （相關報導： 全球首批H5N8禽流感病毒傳人病例！　俄羅斯已有7人染疫 ｜ 更多文章 ）

＊作者麥可．歐斯特宏 Michael T. Osterholm, PhD, MPH，明尼蘇達大學傳染病研究與政策中心創始主任、公衛學院麥克奈特校長講座教授，以及前明尼蘇達州流行病學官兼急性病流行病學組組長，是全球知名的流行病學家；馬克．歐雪克 Mark Olshaker，艾美獎紀錄片獲獎人，著有五本小說及十本非虛構作品。本文選自兩人合著之《最致命的敵人：人類與殺手級傳染病的戰爭》（春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