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狗兒子相伴的十二年，牠是朋友兄弟鏡子：《第十個約定》選摘

喜歡在下班後，陪漢漢散步。

太累了，就少走一點；累到情緒快崩潰，就去大公園繞一大圈。漢漢應該不會在意，他最喜歡長時間的散步，常常不小心就帶著情緒牽他晃晃走走。

漢漢還小時，橫衝直撞，人常常就被他強拉著走。於是，在狗狗教育訓練上，就常聽說當側身隨行。要讓狗乖乖地走在側邊，是有各種方法，不管是逼使，還是利誘，抑或是鼓勵，狗狗終會願意聽你的，依所期待而行。但他會覺得散步是快樂的嗎？我沒想造成漢漢任何不快樂，於是常常要求了五分鐘就放棄，但這就苦了妹妹和哥哥，怎麼拉也拉不住地快走，且速度不均等，方向絕非是正前方，但每每回到家，漢漢仍哈哈哈地，心滿意足地快樂不已，我想他心裡還是歡喜姑姑、伯伯陪他「散步」吧！

隨著他的年紀增長，外界對散步訓練有了不同的看法。回歸到就狗狗本身的立場著想，出門散步究竟是為了什麼？是為了上廁所，是為了紓解壓力，是為了增進彼此的情感，這些原因沒有一個是錯的，全部都囊括其中。於是，看似我的偷懶與不作為，卻意外地與國際專家觀點站在同一陣線，就讓他開心散步吧！讓他自在嗅聞這一路上種種到訪過的味道吧！不刻意要求他得緊跟著我。雖然散步的時間因此增長了，常常也耽誤到我上班的時間，但他開心最重要，這點從沒變。還有一個沒變的是不鬆開他的牽繩。

當然，偶有例外。

有天晚上，牽著他走出住家，因夜深，巷子裡不見人車，巷子那頭的 Welcome紅橘招牌和小七的白紅綠招牌還亮著，為這已打烊的巷子，留存一點熱絡的假象。見漢漢嗅聞矮石柱殘留的味道，無莽撞衝動之意，一切看似自然，輕易地就將牽繩掛在他的肩上，決定今晚不牽拉著他，任他尋找他有興趣的味道。完全自以為是，自以為很瞭解他。怎知，突然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過小巷，手根本來不及反應抓到牽繩，他似脫韁野馬快跑，我忍不住大罵：「Beckham！」我的罵聲並沒叫回他，反倒喊破了巷子裡的寂靜，像是搓破一個漲滿的大氣球，「啪！」的一聲，聲音大到是連我都嫌惡的巨大音量。

漢漢仍往前跑，我趕緊追上，深怕突然閃出一台車，把他給撞著了。伸手一把，不偏不倚地正打在他的屁股，他立刻回了神，急忙停住，愣住，這極短暫的停格時間，已足夠我立刻抓回牽繩，留定住漢漢。但我飆升的腎上腺素不會立刻下降，憤怒立即攻上心頭，開始大罵，也不管他聽 不聽得懂，也不管錯不在他，錯在自己過於自信，鬆手任他遊走。但沒揮手打他，因為知道打了也沒用，只是憑添自己事後的悔意。

但憤怒仍在，無法棄遠。於是站起身，繩子不牽，往另一條更小的巷弄走去。像個吵架的情侶，愚蠢至極地，任性自顧走，嘴裡還罵著：「我不管你了！」

漢漢亦步亦趨小心地跟著，時不時眉眼抬起，偷瞧不理他的我，尾巴不見剛才的開心擺動，微微地，下擺著，晃動。不敢動聲色地微微晃搖。走過小巷子，再拐向住家，沿著綠籬笆，我走在前，他跟在後。沒說半句話。

到了鐵欄大門，嗶的一聲，我走進了中庭，他被擋在黑色鐵欄外。他看著我。

「你要跑，你就自己去玩啊！」、「不要回來啊！」我不慍不火地說，但相信漢漢是聞得出仍無法鋪滅的餘火。但此同時，自己的內疚感也升起了。

「清盛啊！是你自己的錯。」

「他該受到教訓。」

我的天使與魔鬼，在半夜一來一往地對話著。最終，天使永遠愛著漢漢，手拿起磁卡，嗶地一聲，將門打開。原本無辜在門外坐著的漢漢，立刻跳起來，又小心翼翼地貼在我腳邊，尾巴晃啊晃，藏不住情緒的他，讓我知道他的開心，好聲地跟他說：「以後不要再這樣了。」這話似乎也是對著我說。

我們沒有直接走入大樓，就在中庭裡坐著，手無意識地輕拍著他。抬頭，才發覺，月亮從雲梢間露臉，地面突然光亮起來，比起路燈的光照，那是更為全面的，無私的將夜裡點亮。風也跟著月光來了，輕輕地拂起漢漢的毛，那一晚，我們不急著回家，就在皓潔的月光下，相伴著。

作者介紹│林清盛

前News98電台「阿貓阿狗逛大街」 節目主持人，現主持飛碟聯播網太魯閣之音「花現193」節目。從小過著有動物相伴的生活，跟著父母養猴、飼龜、育兔，還有環頸雉。十二年相伴的狗狗貝克漢離開後，不知何時會再養狗或當個貓友。 （相關報導： 在日本當寵物，真的會幸福嗎？記錄片導演走遍各地，拍下貓狗4種哭不出的淚 ｜ 更多文章 ）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新經典文化《第十個約定》（原標題：月下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