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峰觀點：德意志銀行的風暴及重整，百年銀行浴火重生

從1990年開始，德銀朝著「大型化」與「國際化」發展。德銀的經營結構起了根本變化，企業貸款再也不是核心業務，投資部門承諾更高的獲利機會……連員工所奉行的價值觀也隨著改變。

德國最大也是最國際化的銀行「德意志銀行」（Deutsche Bank，以下簡稱德銀），近年來頻傳重大事件；自2018年4月8日起擔任執行長的索因（Christian Sewing），於今（2019）年7月24日在官網上宣布已經採取一系列顯著改革措施以轉型，重整這家百年銀行。使得人們對近年國際金融市場動盪不安的情勢又生疑竇，更增添了一樁不安的國際金融機構事件。

德銀1870年在柏林成立，至今（2019）已有149年，揭示「豪情奔放」（Passionto Perform）的經營信念。德意志銀行股份公司是全世界最大的投資銀行，為全球十大外匯交易商之首，市占率為15.68%。2011年德意志銀行資產增加14%，達2.16兆歐元（2.88兆美元），超越法國巴黎銀行，曾首次成為歐洲第一大銀行。

德銀集團架構及財務表現

德銀集團業務範疇包括企金及投資銀行、個金及商業銀行、資產管理等部門。德意志銀行核心部門，以環球交易業務部（Global Transaction Bank）為代表，為企業及商業銀行業務客戶提供各類服務。2019年第2季環球交易業務部、個金及商業銀行、資產管理等部門業務占集團營收的65%。投資銀行的業務專注於提供融資、財務顧問、固定收益及貨幣和債券資本市場等項目，而且為德國資產管理市場的領導者，業務遍布全球並擁有多元化產品組合。

2019年第2季德銀集團合併財務報表顯示總資產有1.43兆歐元，較2018年年底增加7%，其中按公平價值總金融資產財產為6,300億歐元。而總負債1.37兆歐元，較2018年年底增加7%，其中按公平價值總金融資產財產為4,576億歐元。股東權益649.8億歐元，較2018年年底減少5%。

但德銀集團的股價表現不佳，2014年8月29日每股26.04歐元，呈現跌勢，跌至今年3月1日剩下8.17歐元，宣布重整後，8月23日跌至6.36歐元。依據Macrotrends公司公布，德銀集團槓桿比（長期債務除以股東權益）自2016年底的2.71降低至2018年底的2.26，2019年6月30日為2.32；股東權益比（ROE）近年來幾乎都是負數，僅2018年底為0.39%，今年6月30日跌至-4.9%；資產報酬率（ROA）近年來幾乎都是負數，僅2018年底為0.02%，今年6月30日跌至-0.24%；每股盈餘（或稱每股收益，EPS）自2015年以來都是負值，2018年為-0.089歐元（-0.01美元）；本益比（每股市價除以EPS）自2015年9月30日至今年8月23日都為0.00。經營結果財務表現不佳。 （相關報導： 觀點投書：超級價值國之救港啟示 ｜ 更多文章 ）

德銀的轉型變化：好與壞？

德銀從工業社會過渡到後工業社會的轉型過程中，經濟社會變化對金融服務業所造成的衝擊最大且最迅速。從1990年開始，德銀朝著「大型化」與「國際化」發展，使得德銀的股價不斷隨著消息面上下震盪。德銀的經營結構已起了根本變化，企業貸款再也不是核心業務，投資部門承諾更高的獲利機會。不只是銀行結構起了巨大變化，連員工所奉行的價值觀也隨著改變。

德銀由促進對外貿易開始，1870至1880年逐漸發展成多功能綜合銀行（Universal Bank，或百貨式綜合銀行）。一般為保障存款人權益，讓存款人免於為銀行承擔其因承作證券相關業務而產生的風險，往往將商業銀行與投資銀行做明顯區隔。一個完整的投資銀行包括了重組併購、企業融資、證券發行、承銷、研究、投資諮詢、經紀、資產管理、財富管理等一系列業務，但也有投銀只專精於某幾個方面的業務。商業銀行則禁止投資證券經紀商，且不得承銷公司證券及政府公債等投資銀行之業務；反之，投資銀行亦不得從事存款及放款等商業銀行的業務。大部分歐洲的商業銀行是綜合銀行，能直接或間接從事保險、證券、基金管理和不動產投資等業務。商業銀行和投資銀行由同一金融機構組成，在歐洲不但沒有引起金融危機，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加強了融資效率，降低了金融系統的風險。美國在商業銀行與投資銀行分家60餘年後，近年來也積極朝著綜合銀行的方向發展。

德銀併購行動及受罰案件

德銀自1998年起進行一連串併購行動，併購信孚銀行、入股華夏銀行、收購德國郵政銀行、收購通用金融公司澳洲及紐西蘭的消費者貸款業務等，版圖不斷擴大，但相繼被處罰。舉例言之，曾被查到2008年金融海嘯爆發前，大賣不動產抵押貸款證券（MBS），美國司法部決定開罰140億美元。消息爆發後撼動全球金融市場，市場擔憂德銀若因此倒閉，恐重創經濟。2016年9月更有消息直指德銀有部分客戶決定撤回資金，道瓊股價聞訊重跌200餘點，德銀股價也應聲跌至歷史新低。

另外，2015年因操控倫敦銀行同業拆款利率Libor（判賠21億美元），同年美國紐約州聯準會處罰德銀協助移轉伊朗、敘利亞資金。德銀總裁John Cryan澄清及寫給員工電子郵件，即使媒體謠傳有數名避險基金客戶決定減少往來，大家應該把整體狀況都考慮進去：德銀擁有2,000多萬名顧客。德銀目前仍有超過2,150億歐元的流動性準備，極為寬裕的緩衝，也清楚證明德銀的規劃有多保守。他強調市場上所有的議論都毫無根據。市場意識到德銀終究不是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帶動德銀在美國掛牌的股票飆漲14.02%、收盤價13.09美元，在德國掛牌的股票也在法新社傳出消息後，將早盤的9%失土全收復、終場勁揚6.4%。德國總理梅克爾（Angela Merkel）透過發言人表示，不會紓困。對德國來說，德銀似乎是「大到不能倒」，不得不出面替德銀解套。 （相關報導： 觀點投書：超級價值國之救港啟示 ｜ 更多文章 ）

2015年德銀在衍生性金融商品的曝險部位高達41.94兆歐元（約47兆美元）。德國2015年國內生產毛額（GDP）為3.032兆歐元。德銀的曝險部位似乎過於龐大，以及帳面上眾多資產難以估價的問題。其間《德國商務日報》（Handelsblatt）報導，數家德國績優企業的執行長已就德銀的問題進行討論，準備好在有需要時提供注資支援德銀，德銀必須改革其商業模式，後來迅速與美國監管當局達成協議罰款。

德意志銀行2019年第2季及上半年的財務情勢

德銀2019年第2季在支付策略性轉型費用34億歐元後產生31億歐元淨損，已經認列重要的預期轉型費用，絕大部分的轉型費用對資本部位無衝擊，第2季淨收益有2.31億歐元，較上年同期4.01億歐元為少。扣除轉型費用後，稅前利潤4.41億歐元，較上年同期7.11億歐元減少。在全球交易銀行、投資銀行及商業銀行與資產管理業務的收益平穩增加，放款增加140億歐元，淨資產流入200億歐元，管理的資產增加到880億歐元，第2季不納入轉型費用非利息支出70億歐元及調整成本57億歐元，非利息支出減少3%，調整成本減少3%。普通股第一類資本比率13.4%，顯示資本部位穩健。將基本財務諮詢／電子證券平台出售予法國巴黎銀行已經開始談判（negotiations on prime finance／electronic equities sale on track），裁撤900名以上員工，2019年6月30日起將2,500億歐元槓桿曝險及650億歐元風險加權資產業務移轉給資本清理部（Capital Release Unit）負責，統一事權。

策略性轉型費用的財務衝擊

策略轉型費用34億歐元包含20億歐元延遲租稅資產評價調整及14億歐元的回復費用（其中10億歐元商譽回復及3.51億歐元現有服務合約的軟體及供應的回復），絕大部分費用不會衝擊到普通股第一類資本比率。

重整的成本已經在第2季認列，扣除轉型費用支出後仍然有獲利，將能使業務收益穩定增加，搭配健全的資本及流動性部位提供銀行穩健成長的基礎。

德銀美國控股公司依陶德法及美國巴賽爾III資本計提相關規定，以2018年11月9日為基礎，預測2019第1季至2021第1季的9季資料進行壓力測試，最不利情境下普通股第一類資本比（Common Equity Tier 1 Capital Ratio）為17.2%，總資本比29.1%，第一類槓桿比（Tier 1 Leverage Ratio）7.5%，分別都較法規規定最低的4.5%、8.0%、4.0%為高，顯現財務狀況屬於穩健。

德銀也重視公司治理，訂定經營準則及企業倫理規章。經過重整後，德銀的財務狀況尚屬穩健，但未來宜改變商業模式，更重視股東權益及社會責任，才能持續維持大型綜合銀行的光彩。 （相關報導： 觀點投書：超級價值國之救港啟示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台大經濟學系兼任副教授、華南產險公司獨立董事，畢業於臺大經濟學系學士、碩士、德國畢勒菲德大學（Universität Bielefeld）經濟學博士。探索更多精彩內容，請關注《台灣銀行家》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