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 專屬文章 解除武裝、還是被徹底殲滅？面對川普的最後通牒，《金融時報》深度剖析哈瑪斯的「存亡抉擇」

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與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Benjamin Netanyahu）9月29日聯手拋出「20點加薩和平計畫」，要求哈瑪斯立即停火、釋放人質、全面解除武裝並交出治理權力，否則將面臨「徹底殲滅」的下場。雖然哈瑪斯10月3日宣稱「願意釋放人質、交出加薩走廊治理權」，但以色列能否真的撤軍、哈瑪斯又會如何執行他們的承諾，都是今天在埃及登場的談判關鍵。英國《金融時報》指出，哈瑪斯正面臨存亡抉擇的「紅線時刻」：要是他們全盤接受川普計劃，等同放棄自1987年創立以來最核心的「武裝抵抗」身分與加薩治理權；要是決定拒絕，也意味著迎接美國公開亮起綠燈的以色列毀滅性攻勢。

兩年戰火讓加薩滿目瘡痍，超過6.6萬人喪生，9成民眾流離失所。許多加薩居民呼籲哈瑪斯「停損」；寧可接受糟糕的協議，也不要再承受更多血腥轟炸。但專家認為，即使哈瑪斯被迫退出加薩治理，它仍不會從巴勒斯坦社會完全消失。這場歷史性的抉擇，恐怕只是另一段動盪新局的開始。

川普「20點和平計畫」壓力下，哈瑪斯還能再戰嗎？

在歷經兩年毀滅性的戰爭後，哈瑪斯面臨一個嚴峻選擇：要麼接受停火、要麼作戰到底。川普與納坦雅胡9月29日共同宣布一份「20點加薩和平計畫」，要求哈瑪斯立即接受停火、人質交換、解除武裝並交出政治權力，否則美國將全面支持以色列「徹底殲滅」哈瑪斯。

在卡達首都杜哈出任川普中東特使魏科夫（Steve Witkoff）非正式談判人的比夏拉．巴巴（Bishara Bahbah），於「和平計畫」宣布後的隔天表示，哈瑪斯正在研究這份「和平計畫」，針對其中幾項條款尋求「澄清、承諾與修改」，包括以色列撤軍的時間表、永久停火的保證，以及解除武裝的具體定義。然而，BBC引述一位哈馬斯高層人士表示，哈瑪斯可能會拒絕「和平計畫」。

另一名熟悉哈瑪斯內部想法的人士形容，現在就是哈瑪斯的「生死關頭」。哈瑪斯在2023年10月7日襲擊以色列、引爆加薩戰爭，如今四面八方壓力接踵而來。若拒絕這份計畫，後果不言自明。

以色列官員表示，他們已摧毀哈瑪斯大部分軍事力量，數千名戰鬥人員及多數高層軍事領導已陣亡，包括10月7日襲擊的策劃者辛瓦（Yahya Sinwar），戰前的軍事領導層目前僅剩督導加薩北部的哈達德（Izz al-Din Haddad）仍在世。

即便如此，哈瑪斯仍保有部分指揮與游擊戰能力，並在加薩市重整隊伍。資深以巴問題分析師伊拉奇（Amjad Iraqi）指出：「以軍聲稱已經除掉哈瑪斯，卻一次又一次回到某些城鎮，尤其在加薩北部。顯然那裡還有抵抗力量，無法被扭轉。」

前以色列情報官、巴勒斯坦事務專家米爾斯坦（Michael Milshtein也）說：「雖然哈瑪斯已經不是10月7日的哈瑪斯，它如今虛弱許多。但它懂得如何調整，仍是加薩最主要的力量，不僅在軍事上，在治理層面也是如此。」 （相關報導： 張鈞凱專欄：「台灣有事即日本有事」的幻想與現實 ｜ 更多文章 ）

憑藉武裝抵抗的歷史，以及在巴勒斯坦社會部分群體中的支持，哈瑪斯仍能招募成千上萬的年輕加薩人，他們被以色列無休止的攻擊所激怒。但這些新兵的訓練水準，遠不如已經陣亡的老兵。伊拉奇說：「許多巴勒斯坦青年願意拿起武器，但能否形成有效戰力，則是另一回事。」

人道危機、區域壓力，哈瑪斯面臨艱難抉擇

兩年來以色列國防軍持續對哈瑪斯發動攻勢，長期戰火讓加薩居民疲憊不堪。當局數據指出，加薩大部分土地已成廢墟，超過6.6萬名巴勒斯坦人喪生，聯合國專家更宣布部分地區出現嚴重饑荒。9成以上的居民多次流離失所，許多人最後只能住進帳篷。

這讓加薩居民迫切希望結束戰爭，許多人透過社群媒體呼籲哈瑪斯接受川普「和平計畫」。詩人哈桑（Nima Hasan）貼文稱：「哈瑪斯的冒險已走到盡頭。加薩殺戮持續、轟炸沒有停過。現在接受，趕緊停損。」加薩政治分析家伊布拉欣（Mustafa Ibrahim）也表示：「即使這是個糟糕的協議，人們希望哈瑪斯接受。我們都知道，如果拒絕，川普將允許以色列繼續進攻。

不只在國內，哈瑪斯在區域內也面臨日益孤立。阿拉伯與穆斯林國家都已支持川普的「和平計畫」，包括卡達、約旦、埃及、沙烏地阿拉伯，以及相對友善的阿拉伯聯合大公國與土耳其，都要求哈瑪斯接受川普的停火及戰後安排計畫。

一位阿拉伯外交官直言：「哈瑪斯承受巨大壓力，必須坐上談判桌並同意這份計畫，不管他們覺得條件多麼惡劣。阿拉伯國家告訴哈瑪斯這是他們的『唯一出路』，如果哈瑪斯拒絕，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他們可能會失去支持，而他們自己心知肚明。」

現居開羅、來自加薩艾資哈爾大學的政治學者姆阿布薩達（Mkhaimar Abusada）表示，若哈瑪斯拒絕，「後果對哈瑪斯和巴勒斯坦人而言，都是毀滅性的」。

哈瑪斯放棄武裝條件：融入獨立巴勒斯坦國部隊

創立於1987年的哈瑪斯，在以色列占領區經常組織反以示威和武裝襲擊，被美國與歐盟列為恐怖組織，領導層過去甚至因戰爭罪被通緝。2006年，哈瑪斯在伊朗支持下，於選舉中擊退巴勒斯坦解放組織、長期執政的法塔赫（Fatah）。2007年，哈瑪斯更以武力驅逐法塔赫，直接奪取加薩走廊控制權，法塔赫只能退守約旦河西岸，被以色列割裂的巴勒斯坦土地也出現雙頭領導。隨後的十年間，哈瑪斯不斷與以色列發生衝突，高層軍事領導人接連遭暗殺，不得不調整治理方式。

雖然哈瑪斯承認，組織不可能再像2007年那樣繼續單獨統治加薩。但直到最近，哈瑪斯仍明言，只有在「融入獨立巴勒斯坦國的武裝部隊」時才會考慮放棄武裝，但以色列堅持永遠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哈瑪斯同意交出加薩統治權後要何去何從，也成為這個組織最迫切的難題。

此外，哈瑪斯的海外政治領導層正忙於調和組織內部「軍事派」與「政治派」之間的長期矛盾，這些矛盾在組織存亡關鍵時刻更加明顯。哈瑪斯既是武裝抵抗力量、政治運動，同時也是以鐵腕統治加薩的強硬組織。分析人士表示，哈瑪斯政治領導層經常對外妥協，這讓軍事派的強硬分子相當不滿，認為這些妥協無法兌現成果。

專家：哈瑪斯絕不會「憑空消失」

雖然許多加薩居民怪罪哈瑪斯挑釁以色列，導致猛烈報復，但分析人士指出，哈瑪斯仍是當地最受支持的派別。根據巴勒斯坦政策與調查研究中心5月民調，即便在加薩連年的戰火之下，哈瑪斯的支持率仍有42%。

《金融時報》稱，接受川普的「和平計畫」將迫使哈瑪斯走上一條不同的道路。雖然計畫明訂哈瑪斯不得以任何形式、直接或間接參與加薩治理，但外界普遍認為，鑑於哈瑪斯在巴勒斯坦社會結構中的重要地位，它不一定會完全消失。哈瑪斯同時也在被以軍占領的約旦河西岸、黎巴嫩與約旦領土中存在。 （相關報導： 張鈞凱專欄：「台灣有事即日本有事」的幻想與現實 ｜ 更多文章 ）

巴勒斯坦歷史學者賽義赫（Yezid Sayigh）說：「哈瑪斯會努力生存，它不會變成被根除的政治力量。哈瑪斯作為政治運動有深厚歷史，沒有理由憑空消失——看看其他穆斯林兄弟會（Muslim Brotherhood）的運動，即便失去武裝部隊，也都存續下來。」他補充：「但哈瑪斯正努力協商如何做到這點，問題在於如何避免被政治邊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