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產業基地安全誰能保障？合勤案凸顯公權力對法拍蟑螂的脆弱與無解

政府一方面高喊「發展國防產業」、不斷宣示「護國群山」的重要，另一方面卻放任國防供應鏈企業遭遇惡意圍廠、司法爭訟拖累。當產業連最基本的產權與使用保障都無法確保，再多政策藍圖也只會淪為空談。近期合勤科技在竹南科學園區遭遇的「法拍蟑螂」事件，就是最赤裸的警訊：如果司法與治安不能提供穩定保障，企業還能安心投資嗎？國家要如何自證是一個值得信賴的產業基地？

苗栗國的陰影：檢警旁觀與黑道治國

合勤在2024年斥資7.7億元，自苗栗地方法院法拍取得竹南廠房，價金繳清、所有權完成移轉，理應能順利進駐。然而現實卻荒誕離譜：廠內水電、冷氣、消防等附屬設施竟被人主張為動產擔保物，法院竟在未告知合勤的情況下將廠內物件「點交」給對方，對方即出動黑衣人進廠占據中控室，強拆電線、斷水斷電，還在大白天以吊車吊籠強闖廠房入內破壞，導致廠區全面癱瘓。

這群人甚至於協商時，當著保二總隊大隊長的面索價700萬美元（折合新台幣2.1億元），要求合勤「解決問題」，否則將繼續癱瘓廠房。對方還明目張膽表示「剪電線可以賣5,000萬」，並威脅「不想被剪就要出錢」。短短幾週內，廠內被剪走超過200大袋電線、管線與設施，裝了數輛貨車離去，合勤報警卻無人處理。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光天化日之下，這些侵入住居、強制破壞行為理應屬刑事現行犯，卻遭遇檢警聯手的「集體不作為」。保二竹南分隊警員不僅不進場制止，甚至回應：「現行犯你們自己也可以逮捕。」報案不被受理、筆錄遲不通知，甚至還出現一天需多次報案、反覆製作筆錄的荒謬情況。

雖然近日檢警單位接受媒體詢問時聲稱曾「現場逮捕數名現行犯並依法送辦」，但實際情況與合勤所見明顯不符：若真已有多次逮捕，為何廠區仍持續遭到破壞？為何重要設施被拆除、管線被剪斷、設備被搬走，現場滿目瘡痍卻無人制止？若真有即時處理，為何報案後仍屢屢無效，員工甚至拍到警力到場後僅站在外圍乘涼、全程未進廠？而在行為已具反覆性與組織性之下，檢方卻從未聲請羈押、遏止再犯，更令人質疑是否真正意欲究責。這些回應，非但無法釋疑，反而進一步凸顯檢警系統性失能的荒謬與卸責。

苗栗地檢署一年多來接獲合勤超過三十件告訴，至今重罪全數未辦，僅草率起訴幾項輕罪。關鍵的恐嚇取財案還被分配給一位即將轉任法官的檢察官，在未調查、不錄音、不記筆錄的情況下迅速結案，令人匪夷所思。

拒絕妥協的代價：合勤案例揭露投資環境隱憂

這不是偶發個案，而是早已制度化的地方套路。業界傳出，其他企業過去也曾被迫繳納鉅額「協商金」以換取廠區安寧，卻礙於聲譽考量選擇噤聲。合勤之所以引發關注，不是因為受害，而是因為選擇不妥協、拒絕付款。過去那些默不作聲、花錢消災的案例不勝枚舉，如今終於浮上檯面。 （相關報導： 蕭美琴親自聽簡報！合勤控包攬三軍電子裝備　勇鷹、飛彈、無人機訊號都得靠它 ｜ 更多文章 ）

這類事件之所以得以反覆上演，關鍵在於有人熟悉行政程序與審查制度的灰色地帶。合勤竹南廠房的前手持有人——喬信電池負責人翁育芬，即是深諳箇中運作的代表。她在法拍前即曾主動接洽合勤，表示希望繼續承租廠房，並明言若不租給她，恐將「遇到很多官司」。隨後更刻意營造金主支持的印象，聲稱已有投資案啟動，但實際上連基本押金都付不出來。

廠房進入法拍程序後，期間出現高度爭議的法律操作。翁育芬與李健維以借款為名，未依公司法程序，即將喬信電池原列於財產清冊、長年使用的附屬設施轉讓給李健維。隨後，李健維又以「附條件買賣」（俗稱分期付款）形式將該資產回賣給喬信電池，雙方並約定擔保價金為1,400萬元。其後，喬信電池未依約付款，李健維遂向法院聲請「取回其物」，取得執行名義。正是這份擔保與執行程序，成為李健維主張權利、對合勤索價700萬美元的法律依據。

形式上，整套程序具備法律文書，但從交易內容、資產性質與時序安排來看，手法明顯異常，且與一般產業交易慣例大相逕庭。動產擔保制度目前採形式審查，成為雙方可操作的制度漏洞，使法院在未掌握實質背景下核發執行命令。也不禁讓人質疑，這樣的交易結構與時機安排，是否涉及通謀設計、利用法律程序製造假債權、再藉執行程序介入合法買方的產權。

合勤的遭遇凸顯的不是單一企業糾紛，而是制度漏洞如何讓設備所有權與動產擔保界線模糊，使本應保障產權清晰的法拍制度，反淪為有心人士訛詐合法得標者的工具。更遺憾的是，地方公權力未能主動介入、釐清爭議，反讓企業在衝突壓力下孤立無援，最終受損的，不只是單一業者，更是整體投資環境的安全感與預測性。

法院出錯、警方袖手、檢察官怠職，整起事件已成地方公權力全面潰敗的縮影。當特定人士得以操弄制度漏洞、掌握資訊優勢，甚至在官方執行過程中取得主導地位，企業還能依靠什麼來保障自身權益。

司法失靈的代價，台灣輸得起嗎？

合勤是一家上市公司，依法投資、如實申報、遵守規章，如今卻必須靠自己雇員工日夜守廠、反覆報案、法律攻防。員工被斷電受困貨梯、拆除消防釀成危安、上下班路被貨櫃封死，這些事不在戰區，而是在國家門面的科學園區。

合勤案例對國家而言，是一記不容忽視的警鐘。若連象徵國家門面的科學園區都能遭遇黑道勒索、檢警失能，其他缺乏高層關注的產業聚落又該如何自保？

未來的產業升級、供應鏈重組，不只是拼技術與人才，更在於制度是否可信。司法要真正獨立，行政要能執行，警政要能保障企業安全，監察體系要能追責失職。否則，當黑衣人的「私法」凌駕於國家的「司法」，國際市場看到的就不是產業競爭力，而是制度脆弱與黑道共治。

*作者為合勤控法務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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