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來自敵軍口袋的手機，竟開啟二戰後最大換俘通道！《華爾街日報》揭密：俄烏如何打造上萬戰俘交換網

《華爾街日報》8月14日揭露，在幾乎無法對話的俄烏戰爭中，一部從陣亡俄軍口袋裡搜出的手機，卻意外開啟「戰俘交換」的秘密通道。最初只是交換幾具遺體，逐步擴大成二戰以來歐洲最大規模的換俘行動，至今已有逾一萬名士兵獲釋。這張網絡由烏克蘭軍情副局長與俄羅斯格魯烏（GRU）中將主導，並透過白俄羅斯走廊與第三國斡旋推動。連普京都曾親自拍板，讓這場低調卻關鍵的交換持續至今，成為戰火中罕見的人道合作。

一部手機，開啟一條秘密「換俘通道」

誰也沒想到，一部失去了主人的手機，竟掀起二戰結束以來歐洲規模最大的戰俘交換浪潮。2022年春天，一名烏克蘭士兵在陣亡的俄軍軍官口袋裡翻出一部手機，交給了烏克蘭國防部情報總局副局長烏索夫（Dmytro Usov）。那時俄軍入侵烏克蘭才三週，基輔西北方的激戰剛讓烏軍損失兩名情報人員，這部手機意外成為談判的契機。

烏索夫是一名留著灰白鬍鬚的職業情報官，他打開通訊錄，直接撥給一名疑似俄羅斯前線指揮官的聯繫人。電話接通後，他開門見山地說：「你的軍官死了。」隨即傳去遺體照片，提出用俄軍屍體交換烏軍遺體的提議。這通電話，開啟了戰場上最出人意料的合作通道。

據《華爾街日報》報導，最初的交換僅限於幾具遺體，但很快升級成規模更大的行動。雙方定期安排換俘，從數十人到數百人不等，許多戰俘獲釋時已骨瘦如柴、奄奄一息。這條「秘密管道」在公開談判破裂、雙方幾乎毫無對話的情況下，卻能穩定運作。

截至目前，俄烏兩國在沒有聲張的情況下，通過前線以及鄰國白俄羅斯境內的安全走廊，成功秘密交換超過一萬名戰俘。最近一輪就有約1,200名烏軍獲釋，另有100名傷病士兵正準備重返家園。雙方情報部門都形容這個管道「高效、專業」，而在激烈交火與彼此仇視的背景下，這樣的合作格外矛盾：雙方仍在前線廝殺，卻在戰俘問題上一次次達成共識。

從討價還價到專業談判

《華爾街日報》指出，俄烏秘密換俘的起點可追溯到2014年明斯克談判。當時烏克蘭東部爆發衝突，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成為談判場地。會議爭執不斷，從俄烏的國名拼寫問題，到開火是誰的責任，雙方都各說各話。

就在僵局中，烏克蘭親俄派政治人物梅德韋丘克（Viktor Medvedchuk）臨時飛往莫斯科，聲稱要向「名字裡有五個字母的人」請示──這個人就是普京。他回來後，談判形式瞬間明朗，因為普京想要進行交換，最後促成了2014年底至次年的小規模換俘。

這些早期交換並不光彩。雙方像在市場上討價還價，爭論誰的俘虜更有價值。國際紅十字會和瑞士調解員稱，當時見到不少烏軍俘虜訴說遭虐待與威脅。經過約125場會議，雙方才交換了600名囚徒。然而，隨著2022年俄軍大舉集結，明斯克談判被迫終止。就在入侵前兩天，普京撤走全部外交人員，這條談判管道也隨之終結。 （相關報導： 王見王！普京同意與澤倫斯基會面：俄烏戰爭三年多來頭一遭，雙方領導人準備坐上談判桌 ｜ 更多文章 ）

戰爭爆發後，烏克蘭急需新的換俘通道。原有的聯繫線全被切斷，雙方毫無信任可言。這時，烏索夫手中的那部手機成了唯一突破口。他謹慎以代號「斯塔耶爾」（Stayer，意為馬拉松選手）與俄方保持聯繫，從不透露真名。兩個月後，俄軍才揭開談判對手身份──莫斯科軍事情報機構格魯烏（GRU）中將佐林（Aleksandr Zorin）。

佐林曾在利比亞與敘利亞談判中擔任代表，以直率著稱。烏索夫向《華爾街日報》表示，這名比他年長12歲的將軍態度坦誠、專業，遠勝以往遇到的談判者。兩人從電話溝通開始，逐步建立互信。烏索夫甚至研讀佐林的博士論文，學習其中的談判策略，並向英國資深外交官鮑爾（Jonathan Powell）請益。

不久後，烏索夫冒險進入俄控區，他經過遍布平民遺體的街道，在滿目瘡痍的城市廢墟中見到了佐林，雙方代表隔桌而坐，邊打電話向首都請示、邊激烈談判。最終，烏克蘭同意投降，2,500名烏軍被送往俄羅斯監獄。而如何讓這些戰士重返家園，成為往後交換網絡的最大考驗，烏克蘭決定，尋求第三國的協助。

烏克蘭打造地下換俘情報網

隨著換俘規模擴大，國際調解者的角色愈來愈重要，卡達、沙烏地與土耳其成為俄烏之間的關鍵斡旋者。2022年9月，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開展了俄烏開戰以來最大的一次換俘行動：五名被俘烏克蘭指揮官飛往土耳其；同時，莫斯科迎回因叛國罪被捕的親俄政客梅德韋丘克，另一批為烏作戰歐洲戰俘，則搭乘沙烏地專機離開俄羅斯。

除了外部協調，烏克蘭國內也建立起一套完整的換俘後勤網絡。在基輔，一棟不起眼的三層樓被改造成戰俘協調總部。烏索夫與下屬定期接見戰俘家屬，他們多半身穿印有旅隊徽章的衣服，焦急等待親人消息。

總部的地下室裡，分析人員持續監控俄羅斯網站與社群媒體，蒐集戰俘下落與生存狀況的蛛絲馬跡；情報人員則建立龐大資料庫，收錄戰俘的體貌特徵與紅十字會紀錄。許多名單甚至由獲釋的戰俘冒險帶出牢房，再經整理成為與俄方談判的重要籌碼。

《華爾街日報》指出，烏克蘭還刻意以「更人道」的待遇爭取國際支持。被俘的俄軍能從事縫紉、伐木或製作家具，甚至領取薪酬，成品還出現在烏克蘭商店。這與俄方惡劣的監禁條件形成鮮明對比。

不過，換俘過程並非一帆風順。2024年1月，一架載有65名烏軍戰俘的俄軍運輸機在邊境附近被擊落，莫斯科指責基輔，但烏方始終否認。交換一度停擺，烏方情報單位甚至提出以親俄合作者或間諜遺骸作為籌碼，但遭到拒絕。直到今年春天伊斯坦堡談判陷入僵局，雙方才再度啟動大規模交換。

還有多少人在回家路上？

歷史上，大規模戰俘釋放往往等到戰爭結束後才會進行。二戰後，德國與日本戰俘才逐步回家；越戰、兩伊戰爭也多是衝突落幕多年後才釋放。然而，俄烏戰爭卻在戰火未停之際，就已釋放上萬人，這在戰爭史上極為罕見。

知情人士向《華爾街日報》透露，雙方之所以不斷換俘，原因除了緩解國內壓力，也為了向外部勢力（尤其是美國）展示進展，同時減輕收容敵軍的負擔。

而坐鎮這張交換網絡核心的，是全球最擅長換囚的人——普京。去年，他批准一場規模龐大的行動，在土耳其封鎖的機場上，以釋放異見人士與記者（其中包括《華爾街日報》記者格什科維奇）為條件，換回八名俄國間諜與罪犯，雖舉世矚目，但規模仍不及俄烏戰場日常進行的換俘。

俄方首席談判代表梅金斯基（Vladimir Medinsky）直言：「如果有機會拯救一條生命，在戰事結束前讓某人回家與家人團聚，並同時換回我們極為珍視的士兵，那我們就會去做。」他同時用一句俄羅斯諺語來強調兩國仍是死對頭，「就像我們在俄羅斯說的，我們可不會一起湊去給孩子舉行洗禮。」 （相關報導： 王見王！普京同意與澤倫斯基會面：俄烏戰爭三年多來頭一遭，雙方領導人準備坐上談判桌 ｜ 更多文章 ）

而在烏克蘭，四年來堅守換俘行動的烏索夫將軍，近日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再次從基輔向北出發，迎接新一批數百名被交換回來的烏克蘭士兵。受傷的士兵們一瘸一拐、步履蹣跚地走來向他道謝，滿懷希望地問：下一輪戰俘交換何時進行？他們的戰友何時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