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 專屬文章 李忠謙專欄：川普是隻「嗑藥的猴子」，還是跟中俄一同瓜分世界的獨裁者？

「我衷心希望我錯了，希望川普最後證明他只是個網路酸民、而不是一個暴君。」

《The Nation》記者／薩夏·阿布拉姆斯基

愛怎樣就怎樣的嗑藥猴

哈佛大學的著名「川黑」、國際關係講座教授史蒂芬·華特（Stephen M. Walt）最近又在《外交政策》寫了一篇文章，把川普（Donald Trump）罵成「嗑藥的猴子」，因為他對中國、加拿大、墨西哥與歐盟的關稅威脅總是反覆無常、優柔寡斷，對於國際規則更總是漠視與貶低，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比方說，川普2020年曾宣稱與加墨兩國簽署的貿易協定是「最公平、最平衡、最有利的史上最佳協定」，但他2025年一回鍋白宮卻又撕毀協議，無視條約祭出關稅；川普看似對中國耍狠、極限施壓，但又突然從145%的超高稅率退回30%。在華特看來，這種來回橫跳的談判方式就像「嗑藥的猴子」，也等於告訴大家美國不可能信守承諾，其他國家自然不會期盼跟華府好好談出什麼結果（反正川普隨時會變卦），而是轉而尋求更可靠的貿易夥伴。

華特寫道：「你可能會以為，像我這樣的現實主義者會對川普點頭贊同。難道現實主義者不就認為權力才是一切，規範、規則和制度對大國的行為幾乎沒有影響嗎？如果你在國際關係課堂上學到的是這些，回去找你的老師退錢吧」、「現實主義確實將權力視為國際政治中最重要的因素，國家也可能無視規則，但連約翰·米爾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這樣精明的現實主義者也會強調，沒有規則、國家體系就無法運作，強國如果過分地違反規則，也要付出代價。」

「生存空間論」復辟

在華特擔憂川普對規則的極度漠視，恐讓中俄趁隙主導國際規則的制定之際，也有不少人擔心的不是「不受控制的嗑藥猴」，而是川普恐怕是一個納粹「生存空間論」（Lebensraum）的信奉者，青睞強權瓜分世界的國際觀，希望與中俄劃定利益範圍、彼此尊重後院，降低發生衝突的風險。因此華特所謂「強奪格陵蘭或併吞加拿大既無戰略必要性也無經濟合理性」在這種觀點看來並不正確，因為他其實是在劃定與伸張美利堅合眾國的「生存空間」。

《The Nation》的記者阿布拉姆斯基（Sasha Abramsky）在川普上任前就曾指出，川普想從其他國家掠奪土地的驚人言論，讓人很難不聯想到納粹的「生存空間」（Lebensraum）與「（德奧）合併」（Anschluss）：前者體現納粹向東擴張的渴望，佔領「劣等民族」居住的土地—這與併吞格陵蘭類似；後者則主張所有德意志民族應當統一在同一個政治實體之下—這與併吞加拿大類似。 （相關報導： 《衛報》看台海危機：川普對中國的虛張聲勢與軟弱，讓習近平侵略台灣的黃金時機降臨 ｜ 更多文章 ）

塔夫茨大學弗萊徹法律與外交學院（Tufts University’s Fletcher School）院長托夫特（Monica Duffy Toft）今年3月也在《外交事務》撰寫長文〈勢力範圍的復歸〉（The Return of Spheres of Influence）警告，地緣政治如今正在回歸以硬實力為基礎的運作模式，大國運用軍事力量、經濟籌碼與外交手段，確保自己的勢力範圍。而且不僅僅是中國（台灣、南海）與俄羅斯（烏克蘭）正在回歸這種古老的地緣政治規則，川普更是如此，因為他也想併吞加拿大、格陵蘭與巴拿馬運河。

​重演雅爾達會議​

即便第三次世界大戰目前還是紙上談兵，但托夫特警告，眼下的地緣政治格局特別像是二戰結束時的情景——如同美國總統羅斯福、英國首相邱吉爾與蘇聯領導人史達林重劃世界版圖瓜分歐洲的勢力範圍，倘若普京、川普與習近平達成「實力比意識形態更重要」的共識，他們可能也會透過彼此協商來建立新全球秩序，重演雅爾達會議的場景，而且俄烏和談就是一個現成的契機。

托夫特警告，當年的雅爾達會議雖然也是強權密室，但畢竟是兩個民主國家與一個專制政權談判，但現在的中俄美三強卻模糊了民主與專制的界線，因為川普、普京、習近平都是擁抱「讓國家再次偉大」論述的領導人，這讓北約和歐盟等多邊機構將被邊緣化，小國的自主權也受到威脅，國際秩序退化為「強權即公理」的古老法則，政體類型的不同，已不再妨礙強權之間對共同利益的認知，一切只剩硬實力的較量。

避免被強權劃分，就要反抗

勢力範圍論並不是全然沒有優點，其中一項「利多」就是能大幅降低強權衝突的風險。因為當強權瓜分世界、劃定利益範圍、尊重彼此後院，強權之間的爭端就會減少，爆發衝突的理由也隨之削弱。從好處看，勢力範圍論可以顯著降低世界大戰風險；但是對台灣來說，大國之間的權力平衡與博弈，幾乎完全決定了這個民主島嶼的未來，尤其川普曾對保衛台灣表示懷疑，甚至總是表現出想與習近平達成重大交易的渴望。

華府智庫昆西國家事務研究所（Quincy Institute of Responsible Statecraft）的「全球南方計畫」希多爾（Sarang Shidore）指出，曾在19世紀成為劃分非洲規則的勢力範圍論，是對當時大多處於殖民狀態的全球南方強行實施，當時的受害者對強權如何決定毫無發言權。不過當代強權要是再度試圖瓜分世界，許多發展中國家必將強烈反彈、甚至祭出反制措施。 （相關報導： 《衛報》看台海危機：川普對中國的虛張聲勢與軟弱，讓習近平侵略台灣的黃金時機降臨 ｜ 更多文章 ）

希多爾認為，如今的美國被普遍視為是「不可靠的夥伴」，全球南方國家在長期成本效益評估上出現根本轉變。即便歐盟、加拿大、日本等傳統中等強權仍持續扮演全球貿易體系的穩定者，但東協、印度、土耳其及海灣國家等新興經濟體的吸引力已大幅提升。全球南方既不樂見大國間的新冷戰，也不願接受勢力範圍劃分世界的格局，他們普遍採取避險策略、彼此深化聯繫來因應新局，甚至選擇倒向中國作為兩害相權取其輕。無論川普是美國學者口中的「嗑藥猴」還是「與中俄獨裁者共謀的美國總統」，台灣若不能深化對美政策的細緻論辯、也將雞蛋放在更多籃子裡，甚至還在高唱「我們能成就川普」，當川普在國際上掀起更大風浪，台灣恐怕將是受害最深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