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 專屬文章 置身美中角力核心，越南的竹子外交能撐多久？經濟紅利觸頂＋美中夾殺：蘇林如何帶領越南挺過全球風暴

50年前，美軍最後一批人從西貢撤離，留下的是一個飽受戰火摧殘、極度貧困的越南；如今的西貢，現已改稱胡志明市，是一座人口超過900萬人的現代都市，摩天大樓林立、知名品牌雲集，不只成功消除赤貧，更躍升為美國前10大出國口，成為蘋果（Apple）和三星等大企業的製造中心。然而，越南如今卻面臨重重危機：國內工資上漲、經濟結構失衡、美中角力升溫等。《經濟學人》22日指出，越南必須找到新的致富之道。

越共總書記蘇林（To Lam）出身公安系統，被寄望成為越南的改革舵手；《經濟學人》表示，儘管他絕不是什麼柴契爾夫人型的人物，但他也深知：越南現有的發展模式已經快走不下去了。蘇林面對的難題，不只是重塑經濟模式，還包括如何在美國與中國兩大強權的夾縫中求存，並積極在全球建立新的貿易、防務與外交關係。

經濟紅利即將觸頂

《經濟學人》指出，越南的經濟崛起，得益於1980年代的「革新開放」（Doi Moi）政策，當時越南對外開放貿易並允許私人企業發展，加上便宜的勞動力和穩定的政治環境，成功讓越南成為中國的替代工廠，吸引高達2300億美元的外資，發展重全球電子裝配重鎮。過去10年來，越南年均經濟成長率高達6％，超越印度與中國。

然而，現在問題來了。首當其衝的便是貿易戰，由於越南的出口實力太強，現在對美國的貿易順差已高居第五。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揚言要對越南商品課徵46％的關稅，雖然這個稅率最終可能會談下來，但越南也很聰明地拋出多項「交換條件」來取悅美國政府，包括跟SpaceX合作、購買波音飛機等；21日，川普次子艾瑞克（Eric Trump）還在河內郊區動土一座川普家族的豪華高爾夫球度假村。

但即使關稅最終降了，越南仍面臨巨大考驗。隨著工資上漲，越南的生產成本已經比印度、印尼和泰國高。更棘手的是，如果美國進一步要求越南排除來自中國的零組件、技術與資金，那將打亂越南多年來小心翼翼維持的地緣政治平衡。

竹子外交新挑戰

美國國防大學（National War College）教授阿布薩（Zachary Abuza）表示：「在所有東南亞國家中，越南最擅長兩面押寶、分散市場與外交風險」4月2日，在川普宣布對外國商品課徵「對等關稅」後，第一位致電給他的亞洲領導人，就是蘇林；他在電話中提出，願意取消所有美國商品的關稅，川普隨後便在社群媒體上大力稱讚蘇林；但才過幾天，蘇林就在河內接待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這是習近平三年內第2次訪問越南。川普對此相當不滿，隨即改口怒斥蘇習兩人在密謀「怎麼搞美國」。

​《經濟學人》指出，越南可說是當前地緣政治風暴中被捲入最深的國家之一。許多供應鏈都經過越南這個介於美中之間的國家，而美中兩國也是越南最大的貿易夥伴。除此之外，越南既不信任美國的不穩定，同時還得堤防北方鄰居中國——中越雙方是多年的競爭對手，並在南海主權與礦產資源的問題上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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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林的前任阮富仲（Nguyen Phu Trong）奉行所謂「竹子外交」，也就是在大國施壓時「彎得下，但不會折斷。很多非結盟國家在國際局勢中都顯得左右為難，但越南卻大致安然無恙，例如越南拒絕譴責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卻不像印度與南非一樣遭到西方的強烈批評。前澳洲駐越南大使安德魯・戈雷茲諾夫斯基（Andrew Goledzinowski）認為，越南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為「它擁有巨大的道德資本」。

但蘇林深知，在當前的國際局勢下，光靠靈活與彈性已經不夠，於是他試圖向歐洲靠攏，尋求新的技術與市場突破。根據《經濟學人》，蘇林上任後已訪問13個國家，目標是減少對美中兩國的依賴，他強化與歐盟的經濟合作、引入俄羅斯的核電技術，並從韓國獲取評價武器。此外，蘇林還積極與其他中等強權建立關係，無論是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CPTPP）中的自由貿易國，或是東協（ASEAN）這個較不開放的經濟集團。新加坡的智庫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院（ISEAS-Yusof Ishak Institute）的阮克江（Nguyen Khac Giang）指出，越南過去在東協中相對被動，但現在蘇林可能會嘗試推動該組織改革，排除阻礙貿易的「非關稅壁壘」。

而《德國之聲》指出，西方國家與其他地區也越來越把越南視為中國以外的替代選擇。歐盟（EU）資料顯示，越南是歐盟全球第17大貿易夥伴、東南亞最大貿易夥伴；2024年，雙邊貨品貿易成長13％，達670億歐元。

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26日展開為期一週的東南亞行程，越南便是他的首站，同時也是近10年來首位出訪越南的法國總統。馬克宏與蘇林會面時說：「法國是一個你熟悉、可靠、安全的朋友⋯⋯在這個充滿不確定的時代，這本身就非常有價值。」阮克江指出，越南視法國為「對抗中國的力量，同時也是打開歐洲市場的大門，這點在美國關稅不確定的情況下尤其重要。」並補充：「貿易會是馬克宏此行的重點，但安全問題也不會被忽視。我最關注的，是核能合作與軍備採購的進展，因為越南正試圖降低對俄羅斯武器的依賴。」根據《德國之聲》，直到2022年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前，越南90％以上的武器主要來自俄羅斯。

內部改革是成敗關鍵

《經濟學人》指出，除了外部挑戰，蘇林更需要解決國內根深蒂固的結構性問題。越南的經濟奇蹟主要集中在少數現代化區域，大型跨國企業雖然帶來就業機會，但它們大多從國外進口零件，對本地經濟的溢出效應有限，導致越南出口的國內附加價值比例始終不高。此外，幾個與政治有關的大財團壟斷房地產與銀行業，但它們都沒什麼國際競爭力，例如虧損不斷、想學特斯拉（Tesla）的汽車公司VinFast，就是越南最大集團Vingroup旗下的一員。而效率低下的國營企業還主導著能源、電信等產業。

蘇林以鐵腕反腐虛名，如今他必須將這股力量轉向經濟改革。他已定下野心勃勃的目標，包括在2030年前實現雙位數經濟成長；他也宣布一連串聽起來很厲害的政策，比如科技預算加倍，並誓言在2050年將半導體產業的年收入提高到1000億美元。

《經濟學人》指出，為了實現這些目標，蘇林必須大刀闊斧地改革，包括為中小企業創造公平的競爭環境。他得削減複雜的發照制度，並整頓嚴重腐敗的銀行業，讓資金能流向小企業。越南5月通過一項新法，廢除對家族企業的稅收，並加強對創業者的法律保護——這是好的開始，不過，他還得鬆綁大學與教育體系，讓知識與創新能真正流通與萌芽。

令人鼓舞的是，蘇林已展開一系列大膽的國家精簡計畫，包括裁減10萬名公務員，他還打算將全國的省份數量減半並撤銷多個部會。這些改革不僅有助於現代化官僚體系，更在某種程度上削弱了黨內地方派系的力量，但也勢必會樹敵無數。

問題在於，如習近平一樣，蘇林該如何在集權以推動改革的同時，避免製造恐懼和服從的文化，進而阻礙改革進程。若蘇林失敗，越南可能只會停留在低附加價值的製造中心，錯失晉升已開發國家的良機。

然而，如果他成功推動第二次「革新開放」，將能帶領1億越南人民邁向富裕，不僅成為亞洲另一個成長引擎，也讓自身免於完全落入中國的影響範圍。在人口老化之前，這是越南最後、也是最好的致富機會——一切都看蘇林如何行動了。 （相關報導： 不是泰國越南！內行大推CP值最高旅遊國家「便宜好玩風景美」，預算1萬5000元可以玩一周 ｜ 更多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