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陳嘉玲，是住在台北但永遠不是台北人的台南女兒。」
為了當個面面俱到的淑女，陳嘉玲卯足全力。她今年39，在即將奔四的年紀，掛著董事長特助的漂亮頭銜，成天「一口砂糖一口屎」在笑臉迎人與低頭擦屎之間周旋。20年前，她下定決心北漂讀書，不惜為此鬧出家庭革命；20年來兢兢業業、努力拚搏，卻不知怎麼拚了那麼久，卻還是個沒車沒房沒錢沒老公的人生「魯蛇」。
比起別人、比起婚宴同桌的那些老同學，她真的沒少努力。為了讓自己面面俱到，她付出代價不少。一路走來，她細心、機敏，再危急的情況下也能保持舉止得宜。但憑什麼，明明給出這麼多努力，人生成績單上還是一排紅字？為什麼身邊那些老朋友、老同學個個都成為「人生勝利組」，就唯獨她一個人什麼都沒有？
一個39歲老女生的「魯蛇」故事
前幾日台劇《俗女養成記》正式完結，開播以來收視率成長五倍，完結篇播出收視率直接飆到2.2，同一時間超過50萬人同步觀看，堪稱今年台劇黑馬。首播結束後許多觀眾直呼「捨不得」，同劇演員陳竹昇甚至提議大伙湊咖去尾牙場表演，可見《俗女養成記》所受矚目、引起迴響之大，幾乎今年唯一能與《我們與惡的距離》一較高下的亮眼台劇。
是什麼樣的故事讓《俗女》這麼令人入迷呢？這是一個關於39歲老女生的「魯蛇故事」。女主角陳嘉玲從小在台南長大，一家六口開中藥店過活。她從小機靈、懂得在媽媽和阿嬤間的暗鬥中拿翹，她愛玩、成天紮著鬆散的馬尾和男同學玩在一起，而她也講義氣，就算膝蓋跌傷，也要撐著身體走進雨中找回鄰居姊姊托她送出的情書。
陳嘉玲從童年到成年記憶，是六年級女生的成長縮影，其中滿載她們共同面對過的諸多課題：媽媽說我是外面撿回來的！參加前男友婚禮該包多少？男友是媽寶，我到底該不該分手？
其實這也是原著作者江鵝的本意。原著散文中，江鵝寫下她對台南老家的童年記憶，她回顧那些兒時便在她記憶中紮根、在她往後人生中如影隨形的人生功課，並將這本書稱為「給六年級女生的情書」。書中寫下：「她們聰明伶俐，卻聽從爸媽和老師說的話；照顧好自己的功課，又主動幫忙家務；待人溫文可親，自己則堅毅果敢；長大後擁有一份穩當的工作，同時經營著一個齊備的婚姻；最好玲瓏剔透但又福厚德潤；懂得追趕新時代的先進也能體貼舊觀念的徬徨。」
這樣的精神延續到改編戲劇中，且在導演嚴藝文手中作出完成度更高的版本。不熟台語的讀者可能弄不清「俗女」的意思，但本劇英文名「The Making of an Ordinary Woman」已完整交代了其中含意。這就是一部寫給平凡女人的作品。而正在人生道路上走跳的六年級女生們，都從這齣劇中望見了自己的影子。
不是淑女，而是俗女
「那張優秀又好命的女人藍圖，我勉力跟著長了大半輩子的，我看也就這樣算了，長成了的部份沒讓我容易多少，長不成的那些顯然這輩子就不干我的事。」——江鵝《俗女養成記》
陳嘉玲從小聽阿嬤、媽媽耳提面命，她知道女人要夠機靈、要守貞操、要認真讀書，最重要的是，要嫁得好。但她一路努力了三十幾年，最後卻還是成了這麼個沒車沒房沒老公的人生魯蛇。導演嚴藝文在接受專訪時說，她在讀原著散文時，忍不住想起前陣子看過的一篇新聞。當時林志玲還沒結婚，她聽到林心如懷孕消息時一邊直呼羨慕，一邊自嘲自己真是「一事無成」。嚴藝文說，她看到這篇新聞時很訝異，一邊拿去和朋友討論：連林志玲都覺得自己一事無成，那我們這些其他人怎麼辦？她深刻感受到，林志玲說出這句話的感受，跟江鵝文章裡所描述的感覺是完全一樣的。正因如此，她決定讓陳嘉玲成為一個這樣的角色：一個出生就被教育著要背負社會期待長大、最後卻沒走進傳統婚姻框架、落得成為「人生魯蛇」的六年級女生。
嚴藝文說，這部戲映照出了39歲的她，在自信和自棄間來回打轉的她。本劇拍出太多六年級女生所面對困境，陳嘉玲在前男友婚禮上喝醉失態時，老同學奚落：「二十歲的女人喝醉酒是可愛，四十歲的女人還喝醉酒，是可憐！」這麼說來，後來失婚、丟了工作，連年華都沒抓得住的陳嘉玲，還真是輸到脫褲了。
她看起來真的就是「一事無成」，但真是這樣嗎？她只不過沒長成阿嬤小時候跟她說的那種「淑女」，只不過按著心意選了當下更適合自己的選擇。就算難免受到來自社會眼光譴責，但她需要為此自棄嗎？就算人生成績單上少了幾個勾，甚或被劃成滿江紅，就該跟著其他人一起低看自己嗎？
回到本文開頭寫下的幾個大哉問，這些問題都沒有所謂解答。就如同我們從小被教導著的，人生不如課本簡單，人生困境不像是非題一樣黑白分明，我們對於自己、對於他人的評價也是。陳嘉玲可能永遠「掰不回來」了，她的人生大概終究無法成為「優秀好命女人」典範藍圖，但那又怎樣呢？與其去追逐別人定義的「成績單」，不如訂下自己的標準，接受理解自己選擇才是更重要的。 （相關報導： 憐憫、領袖魅力、繼承制度改革...... 史詩影集《冰與火之歌：權力遊戲》的最後一堂課 ｜ 更多文章 ）
責任編輯／潘渝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