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清嘆劉賓雁,流亡海外也失去了聽眾:《尚未塵封的過往》選摘(3)

2016-01-23 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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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與白先勇合影於紐約(北美華文作家協會官網)

2007年與白先勇合影於紐約(北美華文作家協會官網)

一九九○年聖誕節收到夏公與師母寫於十二月二十三日的賀年卡。自此,夏公改了稱謂:由 Dear Teresa 直接翻譯成中文,成為「親愛的韓秀」。之後,便一直如此,不再變更。夏公這樣說,「一年中我欠你的信少說有兩封。現在先給你寫年卡,寒假整理書桌,找出你信來,再同你通長信,如何?不少人給我信,我時間不夠,有些就不覆了,但你的信我是要覆的,雖然遲了一點,請你原諒」。讓我感覺很不好意思,但是這樣的話,他卻在後來的信裡大同小異地重複過很多次,每次都讓我感覺到來自長輩的關切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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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先生在賀年卡上還寫到,「在聯副上看到一段有關你的消息,知道你晚近寫作甚勤,而且早在你結婚之前,你自己也是被人壓迫的知識分子。怪不得你如此關心大陸的作家。六‧四之後,中國大陸的確在大退步,而且可以批評、干涉政府的人士都在海外,失掉了他們應有的讀者。那年劉賓雁來哥大演講,多麼轟動!兩三星期前,有人借哥大地方開一個會,劉賓雁也出席了,情形就不同了。流亡在歐美的中國作家、教授、民運分子在海外也失掉了聽眾,想想真傷心!」關於沈伯伯,夏先生還有話說,「你轉告有關沈老的文章,希望不發生影響,更多讀者是敬愛沈老的」。

夏公真是敏銳。〈緘默〉一文遲遲未刊出,夏公擔心是受到了那些亂七八糟文章的影響。其實,聯合報系對沈先生敬重有加,這一年半來精彩的紀念文章很多,拉開一點距離也是很正常的。好在我收到賀年卡的時候,〈緘默〉已經於一九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二十六日在聯副刊出。我在九一年元月十一日收到台北寄來的剪報,馬上轉寄夏公,好讓他放心。

至於「六‧四」以後流亡歐美的作家、教授、民運分子,那真是說來話長。認真反思的不多,認真學習新知的少而又少。內鬥不斷、爭「權」奪利不斷。海外人看他們行事與說話覺得簡直就是共產黨那一套,心生反感,自然是意料中事。

劉賓雁的情形讓許多了解中國國情的人們扼腕,覺得他那麼多年被打入另冊,仍然對共產黨沒有足夠的清醒的認識,還在「修修補補」,苦頭幾乎白吃。事實上,劉先生來到了自由的國度,精神上並沒有獲得真正的自由,其思維還是停留在老地方,失掉了聽眾,也在情理之中,我並不覺得詫異。但是這樣子直通通地跟夏公說,會讓他更傷心。於是我很婉轉地在信裡寫,希望這些流亡者珍惜自由國家給他們的大好機會,好好地唸一點書,認真地學習與研究民主政治的精髓,很快地成熟起來。說到勸人唸書,夏公最聽得進去,一定會點頭同意,心情也可能會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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