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PTT作為資訊操作場域的消息再度被提起。實際上，PTT很早就作為資訊操作的場域，也很早就有中共的力量介入，甚至更早就有泛綠色的力量在其中操作。不過中共對於PTT的掌握度一直都不夠高，至少不會高於泛綠色在幾年前的那種高峰。
那麼是什麼讓中共對PTT的掌握度一直都不高？說來中共的操作組大概一直都想拿下PTT，只是或許PTT本身存在一些特性，讓它在對抗操作上有一些底蘊。
PTT對抗「操作」上有一些底蘊
這些底蘊雖然未必固若金湯，但相較於其他更容易操作的各類粉專、社群連結以及一言堂論壇等，已經足夠讓PTT成為較不用擔心的地方。
以下便就PTT的一些相關特性提出：
1.PTT是個留言和論述需要面對挑戰的場域
PTT一直以來對發言沒有太多限制，不管你是要在裡面為特定政治力量宣傳、發表偽裝成心得的業配、或者反串暗諷與發表各種韻味深長的文章都不太受到限制。這讓它幾乎對所有言論開放，不僅代表著各種勢力都能進去操作，也代表著在裡面的言論幾乎都需要面臨不同論述的挑戰。
你想要讚揚左派，裡面有右派的高手；
你想要替中共宣傳，裡面有反共的志士；
你想要昧著理據說話，那麼除非這理據很難獲取，否則其中會有高手舉出來反駁；
總的來說，想在PTT宣揚論述，那通常得面對不同論述的挑戰。
這即是PTT幾乎無限制的開放所帶來的特點。如果中共想藉此幫自身宣傳，那麼它必須先勝過對立論述的反駁才能讓言論在PTT擴散。而這一件事在以台灣人為主體構成的PTT來說，並不是很容易。
同樣地，任何言論想要藉PTT擴散，也得先面對對立論述的挑戰。加上PTT的使用人數不算少，熱門大板幾乎隨時都有千人以上在逛，以及PTT文化好戰、愛戰，不僅當事人愛戰、旁人鄉民也愛觀戰的特性，這讓多數言論在其中都不缺乏反對論述和跑出來戰的人。
相比之下，這種特性對一個資訊操作者來說可是一大麻煩。操作者通常希望可以不受反駁，最好是整個場域的受眾群體都是同溫層，說著同樣的話，信奉著同樣的意見領袖，出現問題時沒人出來反駁，如此便能盡情地洗腦，盡情地資訊操作。
而PTT雖然也有著同溫層，但總還是有與主流群體持相反意見的個體，那些愛戰好戰的文化更促使著這些個體出來戰。某種程度來說在PTT內各種操作更容易受到理據的干擾。此外，這種通常不缺挑戰論述的特點，也與PTT的第二點特性有關。
2.PTT是個煉蠱的場所
PTT為什麼通常不缺挑戰和對立的論述，其中一個原因為PTT早就是多方勢力伸手進入的地方。截至目前至少有4股以上力量在其中嘗試搞資訊操作，當中自然也包含與指出PTT是資訊操作場域那組族群在光譜上極為相近的力量。
不過這多方勢力介入的特點，也促成了多數時候，在PTT內怎樣都會有反對意見。因為本來就有不同陣營在裡面攪和。在這裡的一個概念是，如果一個地方只有一個陣營在操作可能造成危險的單一敘事，但多數陣營都介入卻會互相牽制，反倒不容易形成單一敘事。
此時的PTT內部就像長期在進行選戰，有著不同陣營間以及不歸屬於單一陣營的獨立人，這眾多人們互相在情感和理據上爭奪。
如果我們承認現行台灣社會那種可以有著言論自由，盡量宣傳與攻擊對手的民主選舉有效，那PTT不過就是個小型縮影。因為在裡面不論是走煽情還是理據的路線，你終究還是得「說服」眾人。如同一個內部存在不少分歧的地方，會更難集體相信一些事情，相比之下皇城內一片和諧的地方則可能更容易被集體洗腦。
PTT這種多方勢力都介入的煉蠱特性，反而促使在裡面出線的言論或論述得是能面對競爭對手挑戰的。而這樣的一個特性，經過以下第三點加成，更能強化PTT對資訊操作的對抗底蘊。
3.PTT已經煉蠱過不只一次，也代表著，很多人已經被騙過不只一次了
如果PTT僅僅具有煉蠱的特性，但執行時間不長，那麼總還是會有東西可以在一段時間內騙過所有的人。
然而PTT已不年輕，先後經歷過多次台灣政黨輪替，其內主要族群也由初出社會的年輕人轉為打滾多年的中年人。而這樣的一組群體，以前被騙過，不僅被政黨騙，也被PTT內的假消息騙，有些還不只一次；可終究地，如同人體防疫一樣，他們漸漸隨社會歷練和網路經驗開始對各種可能被騙的東西產生些許抗體。
當然，人們還是癡愚，人們還是會被騙，還是可以被操作，但同樣還是那個概念，相較之下，其他場域的族群仍是更容易被操作。如同佛不入世間，怎知世間苦，怎知離苦得樂；人若不入網路煉蠱，怎知假消息滿天飛，怎知操作之意到處都是。
PTT的存在不僅是個資訊的煉蠱場所，也是個人的煉蠱場域。要讓一個剛從單純世界出來，去面對複雜世界的人較快獲得足夠底蘊的方法，不是讓他沉浸在同溫層一言堂的粉專和社群連結之中，而是讓他去到什麼顏色都有的地方。煉蠱煉久了自然對於資訊操作比較有抵抗能力。
於是，現在那些久經互戰和假消息的鄉民變得世故了，變得沒那麼容易一頭熱相信事情。但同時，撇除明確在當中謀取利益的人，多數PTT使用者在逛PTT時卻又沒那麼利益導向。這讓他們在紛亂的世局中反倒保有一點身而為人的姿態。
所以即使平常戰歸戰，反串諷刺各種難聽話層出不窮，但真的有什麼事件牽引到人們基本良知時，你會發現PTT那些鄉民終究還是個底子裡偏向善良的台灣人。這也是有時候儘管有些人平時鄙視PTT，但當他們出事的時候，是PTT叫喊地最大聲把事情鬧大的原因。
更像是言論自由的展現
所以，當某些人把PTT視為洪水猛獸時，它則更像是言論自由的展現。在這樣一個原本中性的場域裡，各種好的壞的人性在當中展露，可容許沒越過某種界線的各種言談，本就是一個號稱民主自由的國家得承擔的。是以，如果有什麼政府沒重大理由想要對PTT下手做明確管制，這將是很確定的自由倒退。
而作為一個自由之地面對中共操作，PTT實際上更像一個小型防毒沙盒。中共的操作在進入其他社群或論壇之時，可以說是暢行無阻，不太需要面對這種多方煉蠱的壓力；可在進去PTT並嘗試擴大言論的時候需要。
相對之下，PTT反而是當前較有能力抵抗中共操作的其中一個地方。嘗試將PTT抹紅卻可能銷毀這個在國內少數能集結言論的防毒沙盒。更不用說拒絕煉蠱反而降低國民對於資訊操作抵抗力的這種事。
也許那些自述忠於台灣，卻認為PTT是紅色大門的人們，是弄混了先後輕重。PTT當然仍是資訊操作不斷在進行的場域，但將矛頭指向PTT卻忽略其他更無抵抗底蘊的言論場域，這更容易讓中共或各類境內力量在其他漏洞橫行操作。
與此同時，和這些操作同樣危險或甚至可能超越的，是國內當前那種只看陣營不在乎論述，陣營對了講話就對，陣營錯了講話就錯的那種陣營先決的人心習性。或許那些自述忠於台灣的人們也應該撥出一點心力來處理這樣的台灣當前問題。
＊作者為PTT鄉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