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紀宇專欄：「總統先生請閉嘴！」美國政治史上最混亂的一場辯論，美式民主最惡劣的示範

身為國家最高領導人，喝斥他人「閉嘴」應該是家常便飯，聽到別人要他「閉嘴」絕對是非比尋常。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9月29日就經歷了這番「特殊待遇」，而且是在公開場合，在電視攝影機鏡頭前，在全國超過7300萬觀眾眼前。要川普閉嘴的不是別人，正是他今年連任選戰的死對頭拜登（Joe Biden）。拜登不但要川普「閉嘴」，而且形容他是「小丑」、「人盡皆知的說謊者」、「美國史上最爛的總統」。對於國家元首慘遭公然侮辱，美國觀眾不以為然者有之，拍案稱快者更有之。

今年美國總統大選，新冠疫情猖獗為民主、共和兩大黨增添許多波折，連全國黨代表大會都只能虛擬進行，但「總統候選人電視辯論會」這項超過半世紀的傳統仍然如期登場，而且舉國舉世矚目，但結果卻是一場不忍卒睹的鬧劇，甫一落幕，從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到福斯新聞網（Fox News），美國自由派與保守派媒體難得異口同聲：這是有史以來最糟糕的一場總統候選人電視辯論會，主持人華萊士（Chris Wallace）隔天也感嘆：「我是專業工作者，但我從來沒遇過這種狀況。」

「充斥著聲音與憤怒，毫無意義」

關鍵就在於川普從一開始就把自家陣營同意遵守的基本規則丟進垃圾桶，完全不尊重對手的發言權，一路不斷插嘴、搶話、干擾、岔題，擺明了要以「霸凌者」的姿態劫持整場辯論會。拜登被搞到不勝其擾，剛開始還無奈訕笑，後來也疾言厲色反制，「你可以閉嘴嗎？」成了全場金句。以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話來說，這90分鐘「充斥著聲音與憤怒，毫無意義」。

許多美國鄉民有感而發：看了這場辯論會，才深切體認到幼稚園、安親班老師的辛苦。今年辯論會一共要辦三場，剩下兩場怎麼看都是歹戲拖棚，有人呼籲直接取消，有人建議給主持人關閉麥克風的權力，總統大人講不聽直接消音。

那麼川普的秀下限演出對其低迷選情到底有無幫助？目前看來恐怕收效甚微。相對於川普的張牙舞爪，拜登的表現雖然談不上精彩犀利，但他在新冠疫情、種族平權、醫療健保、氣候變遷、川普避稅等議題都佔上風。

川普短線操作，只有戰術沒有戰略

CNN辯論會後即時民調顯示，60%已登記選民認定拜登是贏家，為川普按讚的只有28%。《華爾街日報》（WSJ）與國家廣播公司新聞網（NBC News）的民調更是怵目驚心：川普支持度落後拜登達14%。大部分具可信度的民調都判定「拜勝川敗」。拜登陣營還宣稱，辯論會後短短一個小時，網路募款進帳380萬美元（新台幣1.1億元），創下歷史新高。

連福斯新聞網的評論員也批評川普短線操作，只有戰術沒有戰略，雖然會讓基本盤支持者喊爽，但也會嚇跑原本就對他心懷疑慮的溫和保守派選民，尤其是今年特別重要的郊區女性。 （相關報導： 閻紀宇專欄：當敗選總統拒絕下台，美國會淪為「香蕉共和國」嗎？ ｜ 更多文章 ）

再者，今年美國總統大選受關注程度史無前例，兩位候選人形象天差地遠、政策南轅北轍，兩大黨支持者嚴重極化，而且美國絕大部分的州都開放選民提前投票（early voting）或郵寄投票（mail-in voting），多項民調顯示，今年選前的「未決定選民」（undecided voters）──也就是辯論會的主要訴求對象──比例特別低，目前大約只剩一成，對候選人而言，已經沒有多少開發空間。

因此也有分析家認為，川普與拜登現在應該「竭澤而漁」：全力激發自家基本盤支持者的熱情或恐懼，將其投票率催到最高點。在這方面，川普似乎更擅勝場，畢竟他連與極右派暴力組織掛鉤都沒在怕。拜登則必須避開川普千方百計想為他貼上的「激進左派」（Radical Left）標籤，他在辯論會中就是如此，對擴張聯邦最高法院編制、刪除警政預算、綠色新政（Green New Deal）等議題保持「戰略模糊」，有可能因此讓黨內進步派支持者感到失望。

不顧體統、不擇手段、踐踏規範

其實從歷史經驗來看，美國總統候選人電視辯論會的輸贏很少能夠左右選情，唯二的例外是1960年尼克森（Richard Nixon）對甘迺迪（John F. Kennedy）的第一場，前者的形象吃了大虧；1980年卡特（Jimmy Carter）對雷根（Ronald Reagan），後者的「今天的你比4年前過得更好嗎？」大哉問引發廣大迴響。2016年希拉蕊．柯林頓（Hillary Clinton）在3場辯論會中的表現明顯優於川普，但大選結果仍是飲恨敗北。 （相關報導： 閻紀宇專欄：當敗選總統拒絕下台，美國會淪為「香蕉共和國」嗎？ ｜ 更多文章 ）

但9月29日這場辯論會已確立了它的歷史地位：從來沒有任何一位美國總統會如此堂而皇之地不顧體統、不擇手段、踐踏規範。川普上任以來，無所不用其極破壞美國民主體制，進入連任選戰更是醜態百出，試圖勾結外國勢力打擊對手，為造勢罔顧公眾健康安全，以現任總統之尊否定自家選舉的公平性，拒絕承諾敗選之後會和平轉移政權，各種謊言與不實指控更是罄竹難書。只要川普在位的一天，「美式民主」的批判者就不愁沒有材料。無怪乎評論家一再指出，川普是全球專制集權政體最受用的美國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