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評析:馬奎斯的預知死亡紀事

2014-04-18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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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奎斯。(美聯社)

馬奎斯。(美聯社)

馬奎斯曾經說過,他一生中寫了那麼多,卻還是把一些不錯的題材丟進垃圾桶,其中包括為他自己送葬的那一篇(注一)。而現在,終於輪到世人替他送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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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幾年前,風聞他罹患老年失智症,其實,我這個讀者就在心裡等著他永遠閉上眼睛的一天。我想著,他這樣一位熱愛編故事,卻又關注現實的作者,困在辨別不出形狀、方向與意義的時空之內,面對漸漸不解其意的文字、以及只剩下模糊聲音與光影的周遭世界,一定在心中呼喊,媽的,我怎麼才能走出這座迷宮?我怎麼能夠走出迷茫的失智世界?

失智症竟是終曲,他終於在病榻上走完人生旅程。雖然我心裡的馬奎斯,結局寧有更趣味的偶然性,或者應如同他【百年孤寂】裡安排主人翁終局時最初的構想,邦迪亞上校是在高大的木棉樹底下,對著樹幹便溺時,突然倒下去.....」

這一刻,距離聽見馬奎斯死訊,才幾個小時。對於啟迪過自己的作者,埋藏著難以說清的深厚感情(注二),乍聽到馬奎斯過世消息,我簡直無從整理一片紛亂的思緒。然而,我還是對著電腦坐了下來, 為什麼還要寫?只因為接到「風傳媒」編者的邀稿電話?或者,更深刻的問題,關係著我本身為什麼持續寫,包括不懈地寫專欄,我始終在心底保有立即發言的衝動。生涯中也做過記者的馬奎斯,曾經說過,他每週寫專欄文字,是為了「訓練手臂保持良好機能」。對我本身亦然,包括有時候的即時反應,是為讓手臂保持良好機能,還能夠繼續屈張,必要時,對讓人氣憤的公共事務,我還可以揮出一拳。


繼續寫,儘管可能毫無意義,唉,它多麼徒然。而繼續寫,如同馬奎斯的選擇,即使他得到諾貝爾獎,他可不像大多數得獎作家,為維持顛峰於不墜,接受諾貝爾獎的「死吻」,停筆在寫作生涯最榮耀的一瞬。馬奎斯不只繼續寫,而且大量地寫,寫出諸多重要作品,寫到他終於不能夠寫的一日。馬奎斯寫作的動力應當是,如同《愛在瘟疫蔓延時》看似荒謬的一景,烏爾比諾醫生數年如一日的訂閱巴黎的「費加羅報」,只因為他不想失去掌握現實的線索。

現實對於馬奎斯,就是寫作的動力。他曾說過,自己的作品,沒有一行自不是建立於現實的基礎上!馬奎斯這麼相信,他相信文學本身就是反抗,他說打字機就是自己的武器。馬奎斯魔幻寫實的作品,多少都有現實的脈絡,影射著拉丁美洲始終走不出的現實困境。

然而,更超越地看,對於像馬奎斯這關心現實的作者,寫下去本身,正是整樁事之中最大的反諷。因為寫歸寫,如同馬奎斯小說裡說的,「把那時候他所能夠記起的任何事情都寫下來」, 一遍又一遍地寫,甚至「寫的次數太多,他覺得自己寫的是如此陌生」。 然而到頭來,拉丁美洲許多國家的現況,像他《百年孤寂》小說結尾的隱喻,一切又走回原點,又回歸許多年前殖民者留下的那個爛攤子。難道時光倒流?拉丁美洲大多數國家,至今二十一世紀,繼續處於「美帝」或隱或顯的陰影下,在寡頭政治、軍事領導、與失序的民主中更迭浮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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