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遊」巴黎首映結束，一位台灣留學生要和導演蔡明亮合照，蔡明亮抱怨說：「就只有我們中國人喜歡拍照。」
學生：「我不是中國人，我是台灣人！」
蔡：「妳是中國人！」
她重申：「我不是中國人，我是台灣人！」
蔡：「就算妳不是中國人，妳爸媽也是中國人！」
她答：「我爸媽不是中國人，他們是台灣人！」
蔡明亮說：「好啦，好啦！我們不要吵了……。」
中國人與台灣人之爭仍沒結束。留學生要離開時，蔡明亮再嗆：「反正不管妳怎樣認為，妳就是中國人！」
留學生把這段過程po上網，引發激烈討論。
留學生要求合照，應該是認為蔡明亮是「台灣之光」，《郊遊》在巴黎首映，她「與有榮焉」。沒想到蔡明亮是「華裔馬人」，又不喜歡拍照，因而引發這段中國人與台灣人之爭。
事後，蔡明亮在臉書上回應說：「我口中的中國人不是現在的，是祖先的。我本來就是國家概念淡薄……。妳說妳是台灣人，我也沒說妳不是。我在台灣生活卅年，深根了，仍是馬國護照，我最不嚮往的地方是現在既富卻沒有思想自由的地方……。」
問題是，蔡明亮雖然說：「妳說妳是台灣人，我也沒說妳不是」，但他卻強迫台灣留學生「反正不管妳怎樣認為，妳就是中國人」。
其實，這就是馬政府「微調教科書課綱」的核心：「台灣人非當中國人不可！」只是由拿馬來西亞護照的蔡明亮嘴巴冒出來，更顯得荒謬罷了。
我很好奇，蔡明亮自認是哪一國人？拿馬來西亞護照，理應是馬國人。既是外國人，台灣前途干他屁事？顯然他自認「我們都是中國人」。但是，既是中國人，又在「中國」生活卅年，為何不歸化，改拿中國護照（ROC或PROC）？難道他對馬來西亞仍有牽絆？國籍上，他當是「華裔馬國人」，但文化認同上可能還是「馬國華僑」。而台灣是「自由中國」，也因此成為他文化中國的「落葉歸根」 之處？又或者是，台灣前途未卜，留著馬國護照也可發揮馬家綠卡之效？
別懷疑蔡明亮對台灣的感情。不久前，蔡有亮接受《天下雜誌》專訪時說：「台灣文化底蘊那麼強，大家為什為要自我迷失？有歷史累積，到處是生活情趣，這裡是最好的地方，只要你懂得欣賞珍惜……。其實很多國家辦不成電影節，因為它是一個衝撞。台灣也是從和政府吵架開始的，後來就不用吵架了，人民最大。我覺得，台灣一直保有一種吸收外來文化的狀態，一直不停的要，想看好的東西。」
有意思的是，蔡明亮說，金馬影展「郊遊」的映後座談，放眼看去，廿多歲的觀眾居多，他感到特別開心。他們是沒有包袱的一代，有最大包袱的反而是四、五十歲的人，「嫌我的電影節奏這麼慢」。
蔡明亮應該問問這些沒有包袱的一代「是哪一國人？」他們的答案絕大多數會和那位留學生一樣，「我不是中國人，我是台灣人」。而蔡明亮則正好是「有最大包袱的四、五十歲的人」，他不只電影節奏慢，文化反省也很慢。
他說：「我本來就是國家概念淡薄。」果真如此，怎會嗆人：不管怎樣，「妳就是中國人」？這不是國家概念淡薄，而是濃烈若「法西斯」。接受「黨國思想體系」教育的四、五年級生應該很熟悉這種「法西斯」言行。
在「反正不管怎樣，妳就是中國人」的年代，台灣的歷史不但沒累積，還被催毀抹滅；本土文化底蘊不斷被掩蓋、襲奪；台灣人因此而「自我迷失」。蔡明亮在台灣「深根」的這卅年，正好是台灣人尋找自我，肯定自我，從「中國一元」走向「台灣多元」的精彩歲月。我們由只能拍《英烈千秋》、《梅花》……，走到《郊遊》、《KANO》；由「我愛說國語」，走到捷運用國、台、客、英四語廣播
如果沒有「我不是中國人，我是台灣人」的自由，只能「反正不管怎樣，妳就是中國人」，蔡明亮所欣賞、珍惜的台灣文化底蘊、歷史累積，很快會灰飛煙滅。也因此，教科書課綱的調整，才會這麼令人擔心。
蔡明亮後來道歉了，馬政府呢？
＊作者為資深評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