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政治圈的遊戲規則：《以善意鋪成的地獄》選摘（1）

在一個完美世界裡，負責執行或形塑美國外交政策的機構會從經驗中記取教訓，並且一次又一次地改進。運作不佳的政策會被放棄或修正，而證實有效的做法則會延續下去，個人的點子若是曾幫助美國變得更強大、更安全或是更繁榮，就會被認可與獎勵，而官員的行為若是反覆發生事與願違的結果，人們就不會再給予他們新的機會。顧問所提出的建言若是證實有效，其聲望就會高漲；那些建議不足的人則會被邊緣化，或是被忽略。

這個概念聽起來或許很理想化，但是它並不牽強。任何努力朝成功邁進的組織都必須讓他的會員──尤其是它的領導人──對結果負起責任。沒有一家追求持續經營的企業會留著一組從未達到每季目標的管理團隊，也沒有一支棒球隊會在過去五年的賽季皆被淘汰的情況下，還留著原有的球隊經理與球團成員。在一個競爭世界中，讓人們負責任只是常識。

美國政治圈的遊戲規則

然而，美國政治圈的遊戲規則並非如此，尤其是外交政策界。相反地，失敗的政策通常會延續下去，不足為信的想法也經常會死灰復燃，同時那些經常出錯的專家總是能「愈挫愈勇」，而影響力變得愈來愈大。美國領導人有時候會一次又一次地向相同的人請益，即使當那些人已經多次未能完成授予的任務。相反的情況有時候也會發生：做對事情的人們可能不會被認可或獎賞，而且他們甚至會為了揭露不受人歡迎的真相而付出巨額代價。

舉例來說，在二○○二年九月，三十三位國際安全學者付錢買下《紐約時報》社論對頁的半版，宣稱「與伊拉克打仗並不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發布當時，大多數位於華府的機構都強烈支持開戰，該文警告入侵伊拉克會分散掉美國對付蓋達組織的資源，並且指出美國看似合理的退場策略，或許會因此困在伊拉克許多年。自從該文印發之後的十六年餘來，當初連署的人當中，沒有一位被邀請擔任公職，或是做為總統大選的顧問。他們之中也沒有人是菁英外交政策集團如阿斯彭戰略集團的成員，更沒有人曾經在外交關係協會或阿斯彭安全論壇的年會上發表演說。他們之中有許多人擁有傑出的學術地位，並且持續地參與有關國際事務的公開演講，但是他們在二○○二年所做出的預言普遍地未受注意。

確實，若是更多將軍因為表現不佳而遭到解職，或是如果顧問會因為提出的建言被證實錯誤而不再被給予另一次失敗的機會，美國外交政策也不會因此就變得萬無一失。外交政策是很複雜且充滿不確定性的活動，沒有任何與世界事務交手的人能總是把每一件事做對。

可惜的是，現行體制並不鼓勵系統性學習，它也不要求人們負責，即使當錯誤反覆發生的頻率之高。任由當責缺席的條件之一，是美國偶然地享有權力與安全兩者之組合，以致這個國家不受到政策錯誤的影響，並允許愚蠢的行徑繼續下去而不受糾正。 （相關報導： 閻紀宇專欄：掘墓人川普，一個不值得台灣期待的美國總統 ｜ 更多文章 ）

＊史蒂芬．華特（Stephen M. Walt）現任哈佛國際關係教授，評論文章常見於重量級外交刊物，新作《以善意鋪成的地獄：菁英的僵化和霸權的衰落，重啟大棋局也注定失敗的美國外交政策》由麥田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