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郵》揭露美國人權黑歷史：壓迫印地安文化的兒童寄宿學校，竟有超過3100條無辜冤魂

「兩位考古學家從路旁的淺淺墓穴裡，一塊一塊撿拾出130年前一名美國原住民女孩的骸骨。起初是一根手骨、一條肋骨、一大塊脊椎骨，最後是她的頭骨。」

《華盛頓郵報》調查報導

《華盛頓郵報》22日刊出長篇調查報導〈The Washington Post has found more than three times as many deaths as the U.S. government documented in its investigation of Indian boarding schools.〉，揭露美國人權史的黑暗一頁。即便美國政府承認百年前為印地安等原住民開設的學校存在「不正常死亡」，《華郵》發現從現有紀錄可以核實的死亡人數，絕對不止政府承認的「不到千人」，而是超過3100人—這個數字是美國政府調查結果的三倍多。

以12歲被強行帶離家庭的海爾（Almeda Heavy Hair）為例，她在1890年從蒙大拿州的格羅斯文特部落（Gros Ventre）被帶到賓州的卡萊爾印地安人教養學校 (Carlisle Indian Industrial School），但是海爾最後沒能學到什麼現代西方人的教養，卻在4年後死在這所寄宿學校裡，再也沒能回到部落與家人團聚。《華郵》指出，曾有成千上萬的兒童死於美國政府的監護之下，海爾只是其中之一。這段美國的黑暗史長期以來都被忽視、甚至被隱藏起來。

《華盛頓郵報》指出，爬梳數十萬份政府文件長達一年的結果顯示，在1828年至1970年間，有3104名學生死於寄宿學校，是美國政府年初報告數字的三倍。而且超過800名學生就被埋葬在他們就讀的學校附近，這意味著在許多情況下，這些無辜孩子們的屍體並沒有被送回部落。這些歷史文件也對世人無聲指控，如果原住民的孩子未能遵守嚴格的課堂或工作規則，他們會遭到如何的毆打與嚴厲懲罰。

內布拉斯加州印地安事務委員會（Nebraska Commission on Indian Affairs）執行主任Judi Gaiashkibos 的親人曾被送往印地安寄宿學校，她指控這些地方並不是學校、而更像是工作營。紀錄顯示，這3千多名原住民孩子的死因包括傳染病、營養不良和意外事故；而且當時的報紙與教師日記顯示，有許多人的死因非常可疑，包括1912年阿拉斯加一所學校的10歲原住民男孩遭到致命槍擊，以及1887年俄勒岡州一名原住民女孩「從高窗墜下」。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2024年全球大事記：戰爭、總統大選、人工智慧 ｜ 更多文章 ）

調查結果顯示，美國政府對當年「以同化之名」強行帶走的原住民兒童的官方說明存在漏洞。由於記錄不全，許多埋葬地點的位置也不確定，這讓至今仍在尋找親人的原住民往往不得其門，像海爾這樣能夠找到遺骸、並由親人挖掘出土，最後帶回部落的，已經算是非常幸運。《華郵》指出，美國許多原住民部落長時間被剝奪哀悼和埋葬死者的機會與權利，如今高達400多所的原住民教養學校的細節與不堪一一曝光，雖然這些學校往往與教會或宗教組織合作，但過去也有超過1千名兒童在此受到性侵害。

拜登政府一直在努力調查這些原住民寄宿學校的真相，但美國的努力成果仍遠遠落後加拿大。加拿大政府承認至少有4100名原住民學生死亡或失蹤，倖存者獲得數十億美元的高額賠償，真相與和解委員會（Truth and Reconciliation Commission）2015年更宣布這類學校屬於「文化種族滅絕」。在美國成立類似委員會的立法日前才在參議院過關，尚目前仍待眾議院表決。

拜登今年10月對美國歷史上的原住民寄宿學校公開道歉，承認多年來對原住民兒童造成諸多虐待和傷害。根據美國政府今年7月發表的最終報告，記錄了973名原住民兒童的死亡，並指出74個埋葬地點，但同時也承認「這些數字並不完整」。拜登表示：「我們應該感到羞愧。坦白說，花費了150多年才做出這一道歉，是沒有理由的」、「作為美國總統，我為我們的所作所為正式道歉，美國歷史最恐怖的篇章之一。」

拜登當時表示：「我們確實了解到幾代原住民兒童被偷偷帶走，他們被帶到自己不認識的地方，與從未見過的人在一起，說著他們從未聽說過的語言」、「這些原住民的孩子們受到情感、身體和性虐待，被迫從事勞動，有人未經親生父母同意就被收養，還有人被遺棄在沒有任何標記的墓地中。」《華郵》根據《資訊自由法》要求聯邦政府公布資料，調查寄宿學校記錄、報紙上的訃聞、口述歷史與死亡證明，並且訪問了倖存者，得出迄今最完整的受害者資料。

內政部負責印地安事務的助理部長布萊恩‧紐蘭（Bryan Newland）承認，聯邦記錄無法完整說明印地安寄宿學校的創傷。紐蘭說：「這些學校被用來推行強制同化的政策，時間長達一個半世紀，而我們的工作只進行了三年。」美國聯邦政府於1819年透過法律和政策來支持同化原住民的寄宿學校，其中有些學校甚至到了1960年代仍在運作。歷史學家Preston McBride估計，光是其中4間規模最大的寄宿學校歷年可能就有4萬名學生死在學校。

以16歲的花樣年華殞命的海爾之所以相對「幸運」，因為她就讀的卡萊爾印地安人教養學校在1918年關閉時，是由美國陸軍接管，如今是美國陸軍戰爭學院（U.S. Army War College）的所在地。在海爾入土30年之後，美軍將她與其他原住民學生的遺骸裝箱、重新埋葬在校園內，最後再加上刻有名字和十字架的白色大理石墓碑。新的墓地靠近後來的吉姆索普路（Jim Thorpe Road），這條路是為了紀念著名的卡萊爾學生而命名，他是第一位在奧運會上贏得金牌的美國原住民。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2024年全球大事記：戰爭、總統大選、人工智慧 ｜ 更多文章 ）

原住民部落從百年前就開始要求美國聯邦政府交還他們孩子的遺骨，希望能夠回到部落重新安葬。1880年，有印地安酋長寫信給印地安事務專員，要求領回孩子的遺骸，他在信中表示：「如果我們不能將他們留下遺體送回我們的家園，我們的心將悲傷太久。」2016年，在幾個部落的聯合壓力下，軍方同意了他們的要求；去年軍方又與海爾的部落聯繫，詢問他們是否想要尋回孩子們的遺骸，因此海爾才能夠回到她蒙大拿的家鄉重新下葬，海爾所屬部落的後人說：「我們帶走的不僅是他們的遺體，我們也要把他們的靈魂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