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當選人川普在競選期間曾說，「關稅」是他字典裡最美麗的詞彙。現在距離川普再度入主白宮不到兩個月，他已迫不及待想把這兩個字化為實際行動。川普上（11）月25日宣布，他明年1月上任第一天就會發布命令，對所有中國大陸進口商品加徵10％關稅；對墨西哥與加拿大進口美國的所有商品則加徵25％關稅。表面看來，徵稅行動與貿易無關，川普強調上述這些國家應拿出具體辦法，解決移民和非法毒品問題；但川普任命的新財長人選貝森特（Scott Bessent），卻於同月15日在《福斯新聞》（Fox News）撰文表示：關稅是實現川普外交政策目標的有利工具，可促使盟友為自身防衛支付更多費用、開拓美國出口品的海外市場、確保終結非法移民的合作、攔截毒品走私，以及嚇阻軍事侵略。因此，關稅可以視為川普的一項談判策略，目標就是迫使其他國家讓步。美國是世界最大進口國，根據官方數據，在美國進口的32億美元商品當中，中國大陸、墨西哥和加拿大即占40％。墨西哥是美國第一大貿易夥伴，去年墨西哥有80％以上的出口產品銷往美國，加拿大則有75％。加拿大對美國國內能源供應至關重要，去年美國六成能源進口源自加拿大。美國與墨、加兩國曾簽署歷時30年，被川普形容是「有史以來最糟糕」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川普2017年上任後運用對外徵收鋼鋁關稅為談判籌碼，在2020年簽署了《美墨加協定》，讓兩國享有免除關稅優惠。川普這次徵收25％關稅的行動，顯然違反協議，並帶給兩國政府極大壓力。墨西哥總統辛鮑姆（Claudia Sheinbaum）表示，墨國將「以牙還牙」，因美國汽車製造商在墨國設有工廠，一項關稅將引發另一項關稅作為因應，如此不斷升級直到危及共同利益。此外，辛鮑姆批評，從美國走私進入墨西哥的大量槍支給墨國帶來危害，認為美國只要把1％的軍火開支用於和平與發展事業，就能解決移民問題的根源。加拿大的移民問題沒有墨西哥嚴重，加國總理杜魯道（Justin Trudeau）在川普發出關稅威脅後，雙方進行了10分鐘交談，據說針對貿易和邊境安全問題，進行了「良好的討論」；但加拿大安大略省省長福特（Doug Ford）卻表示，川普的徵稅舉動會對加拿大和美國工人的就業，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川普啟動關稅戰的主要對象當然是中共。中方強調中美經貿合作本質上是「互利共贏」，但認識到川普第一任期發動對中關稅戰，已使中共經濟受挫，一旦他重回白宮，必將食髓知味而故技重施。中國大陸有經濟學家認為，川普在第二任期續採高關稅的可能性，因下列因素而大增：第一，當前大陸面臨經濟成長壓力，致外需依賴程度高，川普藉關稅手段對中落井下石；第二，藉對外加徵關稅彌補因對內推行大減稅政策所致稅收減少，以緩解美國財政赤字；第三，運用關稅為談判籌碼，換取中共其他面向的妥協讓步；第四，美中2020年簽訂第一階段經貿協定，惟因疫情停擺，川普或以關稅手段迫中履行協議並提供補償。在預期中美再次發生貿易衝突的可能性後，中共顯然已做了因應的準備。《彭博社》評估習近平手上握有五種不對稱工具來進行反制，其中包括拋售美債、讓人民幣走貶、擴大限制關鍵礦物、制裁美國公司，以及展開貿易聯盟等。川普以「無區別」（non-differentation）原則對外徵收關稅，讓美國的歐亞盟國感到無所適從。1985年9月22日，美國為疏緩嚴重貿易逆差問題，與日本、英國、法國及德國簽《廣場協議》（Plaza Accord）聯合干預外匯市場，導致日本的經濟呆滯甚至衰退，被稱為日本「失落的十年」，甚至是「失落的三十年」。ING經濟學家認為，川普關稅對歐洲的打擊可能最大，即把歐元區經濟從成長遲緩推向衰退。川普曾點名歐洲說：「歐盟聽起來很美好，所有那些漂亮的歐洲小國聚在一起，他們既不買我們的汽車，也不買我們的農產品。他們在美國售賣了數以百萬計的汽車，他們將對此付出巨大代價。」川普在競選期間聲稱台灣「偷走了」美國的半導體生意，放話要對台積電課徵關稅，且揚言要向台灣收「保護費」。拜登在任期結束前，批准對台125.6億軍售，川普「在商言商」，上任後可望持續與台灣之間的軍火買賣；但值得注意的是，川普非常在意貿易赤字問題。為了擺脫對中國大陸市場的依賴，台灣近年來積極強化與美國的經貿聯繫。官方數據顯示，去年我對美順差為356億美元，但依美國海關統計，美對台逆差則高達478億美元，兩者出現不小差距。今年第一季台灣對美出口達246億美元，對大陸出口224億美元，美國首次超越中國大陸，成為台灣最大出口地。因此，專家警告賴政府應對川普的關稅戰未雨綢繆，以免成為川普的「眼中釘」，讓特別301捲土重來。川普的對外經濟政策被認為是「重商主義」再起，不僅打亂國際經濟秩序，也影響美國在地緣政治扮演的角色。經濟展望集團（EOG）首席全球經濟學家鮑莫爾（Bernard Baumohl）表示，關稅戰最終會像迴力鏢一樣，以較高的通貨膨脹與調整利率形式讓美國自食其果，川普將無法兌現在競選時對美國人民做出降低生活成本的承諾。美國在二次世界大戰後曾透過對外經援，協助歐亞盟國脫離戰火的摧殘，並重建家園。美國也因此得以在「眾星拱月」下，維持當今世上唯一超強的地位。但川普第一任的「退群」行動卻被貼上孤立主義的標籤，他第二任就能因此讓美國再次強大？ （相關報導： 沈旭暉專欄：美國地緣政治顧問 Ian Bremmer 評川普2.0 中美關係的洞見與偏見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本文原刊《美麗島電子報》，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