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府和北京最近加速推進拜習會（11月舊金山APEC高峰會），中國外長王毅在華府落了一句：「拜習會不是一馬平川，不能靠自動駕駛」，暗示雙方還有得喬。我同時注意到刻在北京舉行的香山論壇中，中共中央智囊之一的學者鄭永年在接受媒體訪問時說，現在世界上的動亂越來越多，舊秩序在動搖，現在是個「轉折點」。
美國和西方這些年一直強調的重點，是中國正在做「改變世界秩序」的事情，而北京則不住的重申「這個世界容得下中美兩國」，也就是，美國籍其盟友致力於維持「美國領導世界」的舊秩序，中國則強調沒有「取代美國」的意思。
然而，最近幾個月的變化卻令人目不暇給，除了「武戲」熱鬧滾滾的以哈戰爭，華府和北京之間的高官往來頻繁則是「文戲」。要說這就是「轉折點」似嫌不足，但若加上一些周邊國家，包括普丁的頻繁動作、沙烏地與印度多處不配合美國、土耳其與埃及明白站在返以色列一方，乃至一些北約盟友的立場鬆動（以阿之間），「舊秩序」確實在動搖，但拜習會是不是「轉折點」呢？
不知道鄭永年如此說的依據，但我舉春秋時代的一幕，提供讀者做後續觀察的參考：
春秋中期的諸侯國際局勢是晉楚兩強對峙，其他諸侯國各自依附兩強，由於各國苦於長年征戰，因而成就一次諸侯弭兵大會，晉楚之間（很不容易的）維持40年和平。
和平的紅利是各國的經濟都好了起來，國家富有且沒有對外戰爭，各國的卿大夫巨室很自然的開始相互爭權奪利，晉楚兩強的執政卿大夫也很自然的開始霸凌小國且需索無度——舊秩序崩壞於是堆起了「乾柴」，只等點火。
楚國的令尹（宰相職）囊瓦霸凌附庸國蔡國，晉國正卿（宰相職）范獻子號召18路諸侯會盟聲討楚國，可是范獻子在晉國內部鬥爭的盟友中行寅卻向蔡昭侯索賄不遂，勸范獻子不要開戰。其結果是，維持了40年的和平條約被撕毀，但楚國已無力對抗晉國，從此晉國獨大。但晉國獨大的結果是，晉國六卿都對諸侯國需索，各國開始累積/醞釀反晉情緒。
新崛起的是齊國，齊景公得到賢臣晏嬰、名將田穰苴的輔佐，頗有一番中興氣象，亟思恢復齊桓公時期的偉大。他首先討伐鄰居魯國，魯國是晉國長時期的盟友，於是晉國出兵援救魯國，齊景公估計實力還不夠而退兵。魯國的仇敵、齊國的盟友衛國因此向晉國示好，卻在盟會場合遭到晉國六卿之一的趙氏家臣羞辱，憤而再投向齊國。
沒多久，晉國內部六卿內鬥愈發白熱化，齊景公施壓魯國，魯國得不到晉國援軍，只得屈服齊國，齊景公認為時機成熟，組成齊魯鄭衛聯軍攻進晉國境內。此時晉國趙氏族內又發生分裂，范氏中行氏支持趙氏族長趙簡子的反對一方，並跟齊景公取得聯絡……。但是，趙簡子跟另外三家聯合消滅了范氏和中行氏，齊景公無功而返。
這一場諸侯反晉戰爭雖然不成功，卻種下了後來三家分晉、田氏篡齊的種因——春秋正式進入戰國。易言之，那一幕雖然不具決定性，卻實實在在是一個「轉折點」。
這一段歷史可以給今天什麼參考？
美國是不是繼續霸凌盟友？美國的政要是不是仗勢在小國賺取暴利？內部會不會進一步分裂？「諸侯國」反美能不能成形？
令我最擔憂的，王毅說「不是一馬平川」，意味著北京還要華府在某處讓步，會不會是台灣？
＊作者為專欄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