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潤發被全聯買，那是誰賣大潤發？解密潤泰戰友、超低調法國百年豪門：穆里耶家族

7月15日，全聯正式公告獲得台灣公平交易委員會核准，買下95.97％大潤發股權，並取得大潤發自有土地及建物、門市經營權，及大潤發自有品牌。本交易賣方是潤泰集團（以下簡稱潤泰）和法國歐尚零售集團（Auchan Retail Group，以下簡稱歐尚），前者相信大家很熟悉，就是由尹衍樑總裁領軍、旗下有潤泰全、潤泰新以及潤弘建設等上市公司的本土企業，但後者就讓人感到陌生，你或許好奇，到底歐尚是誰？

其實根據歐尚去年公告，該集團持有台灣大潤發股權達64.83%，則潤泰集團持股僅約其半數，可見歐尚才是台灣大潤發實際控制人。歐尚的大股東，是一個姓「穆里耶」(Mulliez)的法國家族，這家人雖是世界頂級豪門，但作風極為低調，在網路上的家族成員照片十分罕見。

穆里耶家族多麼富有？根據彭博「2021年世界富豪家族排行榜」資料，穆里耶家族以總資產459億美元（約1.42兆新台幣）獲選為世界第15大富豪家族；對照台灣富豪之首-張聰淵，他被富比士(Forbes)選為全球第163名有錢人，總資產約121億美元（約3,751億新台幣），穆里耶家族資產規模竟是台灣首富四倍之譜，可見這一家人富有程度！

穆里耶家族如何累積驚人財富？根據彭博資料，這個家族從1931年路易(Louis Mulliez)創立紡織廠發跡，1961年，路易長孫傑拉德(Gerald Mulliez)從美國遊歷返國後，首創大賣場經營模式，是其零售業濫觴；穆里耶家族企業枝繁葉茂，旗艦當然是「歐洲的沃爾瑪」歐尚，最新數據顯示，歐尚版圖橫跨13個國家、擁有1,985個據點，員工17.9萬人，該公司全年營收達320億歐元（約994億新台幣）、全年EBITDA（稅前息前折舊前利潤）達到16億歐元。

「法國人每花100元，就有11元用在他們家」

此外，台灣父母非常熟悉的平價運動用品通路迪卡儂(Decathlon)，實為傑拉德表親米歇爾(Michel Leclercq)創立，米歇爾一家與穆里耶家族各持股約4成。還有生活用品通路樂華梅蘭(Leroy Merlin)等跨國連鎖通路都是他們經營，看得出穆里耶家族對零售業情有獨鍾。（延伸閱讀：迪卡儂就是他家的！尹衍樑盟友、全球最神秘的家族企業，如何累積1兆資產？） （相關報導： 迪卡儂就是他家的！尹衍樑盟友、全球最神秘的家族企業，如何累積1兆資產？ ｜ 更多文章 ）

法國人甚至有句諺語說：「在法國，人們每花100歐元，就有11歐元用在穆里耶家族的事業上」，可見穆里耶家族在法國事業何等廣泛。

賺到錢，還要守得住，財富才能代代相傳。穆里耶家族傳承四代而不敗，獨特經營哲學和家族持股結構是兩大特點，十分值得與讀者分享。首先，穆里耶家族數十年來始終不讓股票上市，外人連入場機會也沒有，自無可能逼宮。2011年在香港掛牌的高鑫國際，控制中國大潤發和中國歐尚兩個品牌，當初本就是穆里耶家族與老戰友（潤泰）合資，是唯一破例；而且2020年10月，歐尚已經將控股高鑫的子公司股權賣給阿里巴巴、作價280億港幣，全面退出中國大陸市場。至此，穆里耶家族彷彿像巨鯨潛入深海，實力再蒙上神秘面紗。

歐尚退出中國大陸市場，或許是因為此地實體零售轉型快速、且與電商廝殺極為激烈，因此選擇在全線潰敗前趕緊抽身；如當年高鑫零售IPO（首次公開發行）時，掛牌價格約7.2港元，2020年淘寶中國出價每股8.1港元、溢價2.1%，買下控股高鑫的公司吉鑫70.94%股權，從而持有72%高鑫股權，但截至目前，高鑫股價已經慘跌剩下2港元。

兩相比較下，俄烏戰爭開打之後，歐尚除了營運烏克蘭分店（有多達3,000位烏克蘭員工就住在兩軍交戰地區），該公司也繼續經營俄羅斯市場，是極少數仍堅守當地的西方消費品牌；歐尚聲明中，援引法國總統馬克宏的話指出：「我們不是在和俄羅斯人民交戰」，強調該公司不會放棄俄羅斯消費者，也不會置當地受雇的3萬多名員工及背後家庭於不顧，因此即便承受虧損，歐尚也不退出俄羅斯。這份聲明在歐洲引發輿論廣大抨擊，也突顯在歐尚決策者心裡，中國大陸與俄羅斯市場的份量。

家族企業絕不上市，層層把關避免私用

穆里耶家族雖是豪門，資產分配卻不是人人有獎，而是靠一套公平體制培育接班人，避免有人謀取私利。整個家族控股體制分為四大部份：家族委員會(Association Famille Mulliez，AFM)，顧問委員會，家族控股公司(CIMOVAN)和家族基金(CREADEV)。穆里耶家族憲法中提到：「錢很公平，它用來獎勵每個人勤奮工作，並且用來再投資」，家中晚輩年滿20歲後，必須經過專屬培訓，在顧問委員會批准及同意家族委員會規範後，才能進入家族委員會；同時，年輕人要自食其力、用工作賺來的錢，向家族委員會申請買進家族控股公司少數股權，藉此共享家族企業利潤。（延伸閱讀：家族企業交給二代，為何常出狀況？因為「這東西」很多公司做不好，只會靠關係）

特別的是，CIMOVAN股權為家族委員共同持有，因此沒人能串連、左右集體利益，也沒人能茶來伸手。任何人若想套現、放棄名下股權，可在一年一度的家族聚會中撮合交易，當然，只有家族成員可以買下股權；藉由這條規範，穆里耶家族確保旗下每個企業股權都只流通於內部，又一次斷絕外人可乘之機。

至於顧問委員會，它是穆里耶家族最高決策單位、管轄大小事務，它存在的意義，是把所有人共同利益視為最優先，避免有人濫用權力，為自身利益護航。顧問委員會採任期制、每5年改選一次，候選人需有至少4名在家族企業擔任管理職4年以上的股東支持，而且在家族委員會投票時取得過半票數，才能出任委員。

如果顧問委員會是家族金字塔的尖頂，那麼家族控股公司和家族基金，就是與家族委員會共同撐起金字塔的三個支點：整個穆里耶家族成員目前約有1,000人，其中6、700人是身兼各企業股東的家族委員會成員，業務主管大約有250人；雖然CIMOVAN是穆里耶一族共同掌握各家族企業的決策平台，但每家公司各自獨立，彼此之間是否合作，全看經營者的策略考量，而不是神秘大股東說了算，如此更能讓事業領導人放手、為利益最大化衝刺。 （相關報導： 迪卡儂就是他家的！尹衍樑盟友、全球最神秘的家族企業，如何累積1兆資產？ ｜ 更多文章 ）

另一方面，家族基金則扮演資金活水。穆里耶家族向來鼓勵有志創業的成員勇敢踏出第一步，家族基金就是主要的資金來源；這家人不會無止境溺愛後代、一再給予機會，而是賞罰分明，雖願意挹注年輕人的提案，但如果拿不出成績，同樣會受到懲罰。例如傑拉德的養子阿莫里因為經營快餐店生意失敗，因此被家族剝奪了大多數股權，就是最好的例子。

近年台灣商界出現不少家族內鬨，信手拈來便有：東元、聯亞生技、永大、長榮、仁寶、裕國、大同、正新、泰山、黑松、康和證等等；台灣集團企業常見交叉持股以鞏固經營權，經營者以家父長姿態掌控全局的案例亦所在多有，如果沒有及早啟動接班規劃，企業往往因接班衍生動盪，在短期內蒸發大量市值，小股東只能無奈飽受損失。對照穆里耶家族，他們的嚴密經營體制維持數十年，顯然頗有成效，對照諸多正面臨接班關口的台商，穆里耶家族的股權設計更有利於傳承，它顧及所有人利益，而且沒有陷入獨裁的重大風險，實在值得深入學習。

最後，接班傳承機制絕非大富豪的專利，尋常上班族家庭其實同樣需要一套完整的辦法，來妥善分配上一代辛勞奮鬥數十年的資產，如何才是好辦法？包括遺囑、信託和稅務規劃等都是很有利的工具，與其把穆里耶家族的故事當成一則遠在天邊的財經奇聞，不如趕快行動，從盤點手上資產，好好設想自己身後的打算，然後諮詢信任、可靠的律師，把自己當成「富一代」，相信會更有規劃資產傳承的動力。

後記：稱霸彭博世界富豪家族排行榜的是華頓家族(The Walton family)，也就是沃爾瑪(Walmart)創辦人山姆華頓(Sam Walton)的後人，該家族持有沃爾瑪約48%股權，總資產達到2,382億美元（約7.38兆新台幣）之多。以士力架巧克力、箭牌口香糖等食品聞名的瑪氏集團(The Mars Family)排行第二，家族總資產也達到1,419億美元（約4.40兆新台幣）。至於兩岸三地華人圈子，僅有香港新鴻基地產(Sun Hung Kai Properties，港人簡稱新地)的郭得勝家族入榜、排行第22，郭家總資產估計達356億美元（約1.11兆新台幣）。（延伸閱讀：港股大跌只有它逆勢創高　謝金河讚董建華家族「東方海外」滄海一聲笑）

郭得勝家族亦有許多故事。1963年，郭得勝夥拍馮景禧、李兆基成立新鴻基實業，10年後三人分道揚鑣，馮、李各自創業，郭得勝將新鴻基改名為新鴻基地產，此後該公司持續吸納大量土地、在香港市區主打商用不動產租賃，在新界等郊區發展大型集合住宅，還控制香港重要的公車業者-九龍巴士有限公司，令新鴻基地產成為香港最重要的民營企業之一，郭家也同李嘉誠家族、李兆基家族與鄭裕彤家族等，被香港人泛指為最富有的「四大家族」。

然而變故陡生，1997年9月底，郭得勝長子、新地董事長兼行政總裁郭炳湘遭悍匪張子強綁票，被囚禁虐待多日後，郭炳湘才以6億港幣天價贖金獲釋，郭炳湘因此身心飽受折磨、不幸罹患憂鬱症，2008年中，郭炳湘突然宣告「暫時休假」，職務由兩弟弟郭炳江、郭炳聯分擔，其後，郭炳湘正式失去新地集團主導權；2014年，郭家第二代終於達成共識、均分家產，大哥郭炳湘正式辭去新地董事、自立門戶成立「帝國集團」，一度爭持不下的三兄弟，至此各分東西。2018年，郭炳湘中風病逝，享年68歲。

目前新鴻基地產旗下還有數碼通、新鴻基地產保險、新意網、康業服務、新輝建築管理、一田、香港內河碼頭等子公司，業務遍及電訊、產險、數據中心、物業管理、交通運輸等產業。整個集團的領袖-新鴻基地產董事長現由郭炳聯擔任、他並兼任董事總經理，其長子郭顥澧擔任其替代董事，次子郭基泓則擔任公司執行董事。至於二哥郭炳江之子郭基煇任執行董事，另有一位郭基俊擔任公司非執行董事，可見第三代接班新鴻基地產，布局應已大致完成。但公司網頁僅稱郭基俊「是郭炳聯先生之姪兒。他也是鄺肖卿女士之孫兒，…」，並未提到郭基俊父親正是郭家第二代長兄-郭炳湘。

現任風傳媒財金主編，近年在香港獲頒10座財經新聞獎，他負責中國經濟及商業，兩岸三地資本市場，新創、併購、商業人物、家族企業及公司治理報導。個人網站 （相關報導： 迪卡儂就是他家的！尹衍樑盟友、全球最神秘的家族企業，如何累積1兆資產？ ｜ 更多文章 ）

責任編輯/林彥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