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蘭卡的毀滅之路》「印度洋上的珍珠」民不聊生！《外交政策》：僧伽羅佛教民族主義是問題根源

印度洋島國斯里蘭卡近一年陷入日益嚴重的債務危機，通貨膨脹一發不可收拾，經濟崩潰，民怨沖天，逾10萬民眾近日包圍首都可倫坡的總統府，要求總統拉賈帕克薩立刻下台。美國期刊《外交政策》12日指出，斯里蘭卡大規模抗議的直接原因是通膨，但當前危機的根源在於僧伽羅佛教民族主義。

通膨嚴重

斯里蘭卡（Sri Lanka）政府支出很高，而減稅讓國家收入減少的同時又得償還巨額債務，情況雪上加霜。此外，斯里蘭卡政府印鈔償還國內貸款與外國債券，刺激了通貨膨脹。由於政府經濟決策失誤，新冠肺炎疫情肆虐衝擊觀光業，加上俄烏戰爭的衝擊，斯里蘭卡陷入嚴峻經濟危機，創紀錄的通貨膨脹更導致食物價格飆升，許多人難以養家餬口。

斯里蘭卡的外匯存底幾乎枯竭，幾乎破產，已拖欠數十億美元的外國貸款，無力進口基本必需品，導致燃料、食品、藥品短缺，人們被迫忍受每天長達10小時的停電，3月起各地爆發大規模示威抗議活動。

今年5月，斯里蘭卡的抗議民眾闖入時任總理馬欣達（Mahinda Rajapaksa）的官邸，導致馬欣達不得不逃離，而拉賈帕克薩當時要求馬欣達辭職，由維克拉馬辛哈（Ranil Wickremesinghe）接任總理。

往事重演

2019年，斯里蘭卡的收入其實已達到中等偏上。然而，斯里蘭卡政府印鈔還債加速通膨惡化，6月糧食通膨率超過80%，就連中產階級家庭也買不起食物。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表示，斯里蘭卡有570萬人需要人道援助，其中包括約230萬名兒童，許多兒童瘦弱且營養不良，有抗議民眾舉著標牌向總統拉賈帕克薩（Gotabaya Rajapaksa）及其家人憤怒問道：「為什麼你們讓我們變成乞丐？」

《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指出，這種情況之前也曾在斯里蘭卡上演。1970年代中期，經濟管制主義的斯里蘭卡政府政策導致人們排隊購買糧食，但當時的斯里蘭卡車輛很少，大多數村莊都缺電。

如今，斯里蘭卡大多數家庭擁有車輛，大多數人使用桶裝瓦斯煮食，耕種實現了機械化，因此燃料變得比以往更重要。6月27日，斯里蘭卡政府決定停止向非必要人員出售燃料，這是自1979年全球石油危機以來第一個這樣做的國家，惹得沮喪的斯里蘭卡民眾火冒三丈。

政府宣布暫時停止出售燃料給民眾後，憤怒的民眾開始使用社群媒體鼓勵其他人一起參與9日的抗議行動。斯里蘭卡政府8日實施宵禁，聲稱部署近2萬軍力，並散布可能發生恐怖攻擊的謠言，但這無法阻止數十萬民眾湧向首都可倫坡（Colombo）。

總統已逃至他國

首都可倫坡與其他大城從3月以來示威不斷，抗議者9日佔領總統府、總統官邸、總理官邸，總統拉賈帕克薩在抗議者到達前逃離了總統府。現場現在全球媒體都在播放抗議者在總統官邸的游泳池游泳、在總統床上休息、使用健身房、在廚房煮食的影片，而總理維克拉馬辛哈的私人住宅已遭到縱火燒毀，《外交政策》指出這可能與親拉賈帕克薩分子有關。 （相關報導： 斯里蘭卡總統跑掉了！拉賈帕克薩搭軍用飛機出逃，可倫坡抗爭民眾高呼「勝利」 ｜ 更多文章 ）

斯里蘭卡國會議長9日宣布拉賈帕克薩總統將於13日下台。根據英國廣播公司報導，拉賈帕克薩與妻子搭乘軍機逃離斯里蘭卡，13日凌晨抵達馬爾地夫（Maldives）。

危機根源：僧伽羅佛教民族主義

斯里蘭卡主要民族僧伽羅人（Sinhalese）信奉小乘佛教，18世紀末淪為英國殖民地，1948年2月獲得獨立，定國名「錫蘭」（Ceylon），1972年5月改稱斯里蘭卡。斯里蘭卡農業與觀光業發達，曾有「印度洋珍珠」的美譽，而且戰略地位重要。

《外交政策》指出，斯里蘭卡的神話歷史促成以佛教為基礎的強大民族宗教敘事。斯里蘭卡的國旗點明了基本事實：長久以來，身為僧伽羅佛教徒比身為斯里蘭卡人來得重要，而《外交政策》指出，斯里蘭卡當前危機的根源就在於僧伽羅佛教民族主義（Sinhalese Buddhist nationalism）。

目前占斯里蘭卡人口 75%的僧伽羅人聲稱他們是島上最初的定居者，聲稱穆斯林（約占人口10%）及信奉印度教的最大少數民族泰米爾人（Tamils，約占人口15%）得以生活在斯里蘭卡要歸功於多數的容忍。僧伽羅人與泰米爾人關係緊張，曾經爆發長達26年的慘烈內戰，造成7萬多人死亡，2009年5月才以政府軍勝利告終，但可倫坡當局也被指控嚴重侵害人權。

斯里蘭卡的族裔政治始於斯里蘭卡總理班達拉奈克（S.W.R.D. Bandaranaike）於1956年將僧伽羅語定為唯一官方語言，此後歷屆政府都因此避免僱用及提拔泰米爾人。由於各種原因，泰米爾人先前在國家機構的比例過高，而在僧伽羅語成為官方語言的15年內，情況發生扭轉：1956年，泰米爾人分別佔官方機構與武裝部隊的30%及40%，而到了1970年，其占比分別為5%及1%。此外，斯里蘭卡的一項政策終止學校的英語課程，因為那被認為不利於僧伽羅人的社經地位向上流動，但這也造成斯里蘭卡永遠失去在亞洲國家中享有的英語優勢。

《外交政策》指出，正是僧伽羅佛教民族主義導致根植於精英管理的治理被族裔政治取代，隨著時間過去，這導致了「惡人政治」（kakistocracy）。斯里蘭卡一家報紙曾哀嘆，「毒販、欺詐者、殺人犯、性侵犯、走私者、偷牛賊」控制了斯里蘭卡的政壇，他們讓深具潛力巨大的斯里蘭卡破產。

2019年4月，伊斯蘭恐怖分子在斯里蘭卡發動一連串自殺攻擊，引發僧伽羅佛教多數民族主義的新浪潮，這股浪潮需要強而有力的領導人。人民陣線黨（SLPP）及其民族主義盟友2019年推派拉賈帕克薩為總統候選人，而他順利贏得這場大選。

拉賈帕克薩從上任的那一刻起，就開始用退役軍官取代關鍵職位的文職官員，這引起了公務員的不滿。他不在意部長與國會議員，因為他認為職業政治家懶惰、沒有效率、貪腐。因此，他與整個政治階層保持距離，包括他所屬政黨的黨員。即使是拉賈帕克薩家族政治經驗豐富的成員也無法扭轉他的想法。

拉賈帕克薩最初的行動充滿民粹主義，他宣布減稅，招募10萬名不宜僱用的大學畢業生從事政府的雜務工作，這耗盡了國家的資源。他還反對穆斯林少數族群，將他們視為恐怖分子或聖戰分子。

斯里蘭卡未來何去何從？

大多數斯里蘭卡民眾及國會議員認為，隨著拉賈帕克薩與維克拉馬辛哈下台，換個新政府能有所幫助。目前，斯里蘭卡民眾普遍要求是建立新的全政黨政府（all-party government）。美國期刊《外交家》（The Diplomat）指出，現在斯里蘭卡的未來極不確定，組成全政黨政府將充滿困難，因為國會的各政黨之間存在激烈的競爭，沒有傑出的領導者可以團結各政黨。

斯里蘭卡總統與總理正式辭職後，國會可以任命議長擔任臨時總統。截至目前為止，國會計畫在20日投票選出總統，這位新總統的任期將到2024年。《外交家》指出，由於斯里蘭卡情勢不穩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紓困計劃將延後，外國援助可能會停止，外國投資也不會進入斯里蘭卡。《外交政策》指出，斯里蘭卡迅速恢復政治穩定是獲得更多貸款、資助、債務重組的第一步。

未來數週及未來幾個月內，斯里蘭卡的經濟可能更蕭條，因此拉賈帕克薩統治的結束在短期內幾乎不會對經濟產生任何影響。換句話說，拉賈帕克薩與維克拉馬辛哈下台並不代表斯里蘭卡困境的終結；事實上，斯里蘭卡可能在未來數週內迎來一場更嚴重的危機。 （相關報導： 斯里蘭卡總統跑掉了！拉賈帕克薩搭軍用飛機出逃，可倫坡抗爭民眾高呼「勝利」 ｜ 更多文章 ）

《外交政策》寫道，從這個意義上而言，這場斯里蘭卡「人民抗爭」證明民族主義情緒無法克服飢餓與匱乏，這一波抗議活動聚集了不同信仰的神職人員與公民。《外交政策》指出，斯里蘭卡人正在經歷的共同苦難可能是這個國家族裔政治的解藥，但有鑑於斯里蘭卡的可悲歷史，或許只有傻瓜才會指望這種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