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冬奧會落幕之際，各國都在關注各自代表隊獲得的獎牌數，而奧運會官員則聚焦在另一件事上：這場盛會的總賬目。算出這個數字比數獎牌複雜得多。
北京在2014年申辦今年的冬奧會時告訴國際奧委會（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活動預計總花費略高於30億美元。這個數字比以往冬季奧運會主辦方申辦時提出的預算要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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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華爾街日報》在查閱大量資料後發現，中國在2022年冬奧會上花費了至少160億美元，其中包括在冬奧會設施建設上超支至少8億美元和另外130多億美元的間接費用。上述資料包括中國財政部、住建部以及北京和周邊地區地方政府的採購公告、施工記錄等公開資料。
此外還有一些費用上述公開資料沒有涵蓋，包括幾處場館的建設成本和部分運營開銷，這部分加起來或達數億美元。
大部分間接支出投在了新的交通基礎設施建設和醫院升級等項目上，若不舉辦冬奧會，這些項目的建設計劃可能出現變數。
北京冬奧組委告訴《華爾街日報》，2022年冬奧會的預算金額與申辦時的預估數量「基本一致」。但委員會沒有回答關於場館建設等其他方面超支的問題。
牛津大學的研究人員在2020年發表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1960年至2016年間有據可查的每屆奧運會實際支出都超過了預算。牛津大學這篇論文的作者之一亞歷山大·布齊爾（Alexander Budzier）說，參與奧運申辦有助吸引外國投資並刺激經濟，「但實際上舉辦奧運會並不會給主辦國宏觀經濟方面帶來任何積極影響。」
雖然圍繞舉辦奧運會的成本和收益的爭論屢見不鮮，但舉辦2022年冬奧會是否值得的疑問尤為突出。
2022年冬奧會的申辦工作是在2014年索契冬奧會之後進行的。索契冬奧會最終讓俄羅斯投入了約500億美元，八個月後，奧斯陸出於成本擔憂退出了2022年冬奧會的申辦，留下北京和哈薩克最大的城市阿拉木圖一爭高下。
北京冬奧官方商品販賣區的谷愛凌廣告看板。（美聯社）
對於潛在的主辦方和國際奧委會來說，一大困境就是很難計算成本。
「每屆奧運會預算納入的事項都不盡相同，」美國聖十字學院（College of the Holy Cross）研究體育經濟學的教授維克多·馬西森（Victor Matheson）說，「所有奧運會都缺乏透明度，帶來巨大的困難。」
國際奧委會表示，它可以就與場館建設等奧運會直接相關的費用向主辦國提供 「寶貴的專家意見和貢獻」。
在奧斯陸退出2022年冬奧會申辦一個月後，國際奧委會承諾將讓奧運會在財政和環境方面更加可持續。次年春天，北京擊敗阿拉木圖成為新一屆冬奧會的主辦國，部分原因是北京承諾重新利用2008年夏季奧運會的場館，以此作為降低成本的方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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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月，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在對北京冬奧組委發表講話時強調，對冬奧會的新投資需要具有長期效益。
「辦冬奧不是一錘子買賣，」他說，「不能辦過之後就成了『寂靜的山林』。」
2月4日，2022北京冬奧會開幕式，中國朝鮮族女性穿著傳統服飾進場，引發中韓網路戰火。（AP）
北京重新使用了2008年奧運會的五個場館，包括「鳥巢」體育場，而必須從頭建造的場地至少有10個，包括坐落在北京北五環附近的國家速滑館和張家口的各種設施。大多數滑雪項目都在張家口舉行。
北京曾表示，它計劃採用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的方式，場館建設中65%的資金會來自社會投資，從而能降低成本和風險。《華爾街日報》發現，公開記錄中中標的與政府合作建設冬奧會場館的八家公司基本都是有國家背景的企業，只有一家例外。
根據本報查閱的採購文件和施工記錄，中國政府及其合作夥伴花費了超過23億美元來建設或升級奧運設施，遠遠超過了最初15億美元的預算。其中約1.9億美元用於將一個前國有鋼鐵廠改造成滑雪大跳台項目的比賽場地，雙板和單板滑雪運動員在此競技，周圍是廢棄的冷卻塔等建築構成的後工業化背景。
根據牛津大學的研究，冬奧會主辦國預算超支率的中位數為118%，但很難確定北京冬奧會的支出處於什麼水平。
《華爾街日報》看到的公共記錄中鮮有提及張家口建造滑雪場和其他設施的開銷。張家口曾是一個塵土飛揚的鋼鐵小鎮，後來被改造成了最先進的冬季運動勝地。而根據北京郊區延慶的採購文件顯示，建設一個新的高山滑雪場（類似於張家口的新建設施）和一個雪車雪橇中心的成本約為7.54億美元。張家口市政府沒有回應本報的置評請求。
據可查的公開文件顯示，今年冬奧會的運營費用低於預算，但有幾項支出的數據本報未能找到。缺失的數據包括與大約2萬名志願者有關的費用、一些組委會僱員的工資以及支付給導演張藝謀及其團隊的開閉幕式相關費用。
新冠疫情使計算運營成本的工作更加複雜。由於北京採取新冠清零政策並對運動員實施更為嚴格的閉環管理，產生了用於病毒篩查和防護裝備等的計劃外費用，本報依據採購文件進行了保守計算，這部分額外費用至少有6,800萬美元。同時，取消門票銷售意味著主辦方失去了預計超過1億美元的收入。
去年夏天的東京奧運會也決定在沒有觀眾的情況下舉行，大約損失了8億美元的門票收入。東京奧運會的規模遠大於今年的冬奧會，其應對新冠疫情的成本約為10億美元，但組織者表示，這部分成本被其他方面的開支下降所抵消，比如人員成本降低，因為奧運會在沒有粉絲的情況下舉行，精心設計的慶祝活動也取消了。
同樣，北京冬奧組委告訴本報記者，雖然新冠疫情增加了成本，但他們通過簡化歡迎儀式和火炬傳遞等周邊活動節省了一些資金。
先前，冬奧會主辦方的預估預算包含了間接費用。而北京在申辦中並未計入這部分費用，而事實證明這些投入是巨大的。
中國投資了120億美元建造京張高鐵，以便在張家口和北京之間運送乘客，此外還建造了連接所有比賽場地的高速公路。根據財政部和其他部門的記錄，中國還在張家口的其他基礎設施項目上花費了3.5億美元，包括重修公路、擴建機場和改造位於冬奧高鐵線路末端的一個村莊。
一些學者認為，間接成本不應納入舉辦奧運會的收益計算，國際奧委會也認同這種立場。
「北京市和中國是將奧運會視為經濟開發項目。」牛津大學賽德商學院（Saïd Business School）教授、牛津大學奧運會成本研究論文的作者之一本特·弗利比約（Bent Flyvbjerg）說，「把這些成本計入奧運會成本是錯誤的。」
中國當局表示，他們相信冬奧會將有助於激發人們對冬季運動的興趣，從而刺激新的旅遊消費，並幫助北京和張家口在長期內收回一些支出。
北京是否能收回投資還很難說。但根據央媒報導，建造了2008年北京奧運會「鳥巢」體育場的公私合作項目於2009年破裂，因為項目難以產生盈利。
中國財政部沒有回應關於奧運場館公私合營風險的置評請求，也沒有就「鳥巢」的失敗置評。
中國的組織者說，大多數比賽場地賽後將用於運動員訓練和公共體育活動，而奧運村將被改造成公共住房和酒店。
密蘇裡大學聖路易斯分校體育人類學教授蘇珊·布朗內爾（Susan Brownell）說，「奧運會能買到的東西是無價的，比如中國的國家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