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物語:台灣這個共同體正在分崩瓦解嗎

2014-04-12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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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花學運離場前將立院議事槌奉還,但是國會的表現仍然依舊,完全配不上這樣的權柄。(余志偉攝)

太陽花學運離場前將立院議事槌奉還,但是國會的表現仍然依舊,完全配不上這樣的權柄。(余志偉攝)

歷時24天的太陽花學運有許多動人的時刻,但最莊嚴的那一刻,應該是學生誠心敬意的將立院議事槌奉還給國會的那個時刻。如果說,太陽花學運就像是一個公共戲劇,這一幕應該就是重建神聖民主的光榮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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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花學運雖然沒有民意授權,但是在佔領立法院議場的24天,正是一場在全國人民眼中演出的公共劇場,他們開拓了公共空間,批判了現行的民主。當他們最後將權柄還給立法院時,不論是否支持太陽花學運的人,都期待這是一個更好的國會。

結果當然是令人失望的,立院首次舉行院會那一天雖然將7個版本的兩岸協議監督條例交付委員會審查,但是為了爭奪主導權,藍營馬上排公聽會,綠營立即提出復議案。可以想見,國會將來還是會不斷上演肢體之爭,不要說不會有太陽花運動「人民議會」的水平,連要求藍綠立委不打架好好講話都是奢望。

對一般民眾而言,這些伴隨著肢體對抗的議事爭端形同是重重疊疊的迷宮,朝野政黨為何在迷宮中走不出來?當然事出有因,所謂的議事程序從來就不只是程序而已。

任何稍懂議事程序的人都了解,只要沒有任何基本的互信,任何會議都難以開成,而我們國會的現況是,當輔助國會開會的議事規則,到朝野協商的文字都可以各自解讀時,更別說對實質的爭議有討論的空間。

鑽研政治思想的中研院研究員錢永祥,在日前出版的《動情的理性》一書中,談到台灣民主化以來的困境,在威權時代的泛民主運動由於存續受到威脅,不得不預設「推翻」國民黨體制的階段,民主的運動的論述和想像,自覺的採用了敵我鬥爭模式,即使台灣進入純熟的選舉式民主階段,台灣朝野政黨仍然透過敵我關係來動員。

確實,台灣對「政治」的解讀,從民主化一開始就掉入德國政治學者卡爾舒密特(Carl Schmit)的「敵我衝突」,而不知道有別的可能性;錢永祥在新書中提出不同的政治觀,所謂的政治應該是:群體之間的衝突,以及這種衝突的解決。畢竟,若沒有衝突,就沒有政治問題可言;但是,若是不求衝突解決,尋求共同生活的可能途徑,那麼政治共同體就不復存在。

事實上,台灣目前正處於在共同體分崩瓦解的深淵旁。也許是因為馬政府執政失能造成危機,但朝野的敵對關係讓化解僵局的機制全然失效,太陽花24天無法謝幕,正是台灣政治已無法運轉的表徵。

相對的,24年前的野百合學運6天收場,與其說學生不得不妥協,還不如說當時的朝野之間仍有必須維護共同體的一點善意及默契。從這個角度看來,台灣雖然民主化,但民主的「品質」實在堪憂。

政治中的「合作」,真的如同錢永祥所說的,應該是基本的道德義務嗎?我相信,包括我自己在內,都會擔心所謂的合作其實只是當政者單方面鞏固政權的手段,但是,將當前的敵我關係推到極限,台灣當前的局勢更令人不敢樂觀。

錢永祥期待,透過公民社會擴展公共領域,建立起合理性及正當性的溝通,可以某種程度改正台灣政治上的敵我對立,畢竟,就如德國哲學家哈伯瑪斯所形容的,如果界定政治場域的是權力,公民社會的通關密碼就是「溝通」。從這個角度來看,太陽花學運作為一個公民運動,確實值得期待。

但是,如政治哲學家查爾斯.泰勒(Charles Taylor)所形容的,18世紀開始出現的公共領域概念,不但外於政治權力而且是高於政治權力的。某種程度而言,這是極為樂觀的啟蒙思想,因為他們相信,公共領域中的理性溝通,不但應該也必然會馴服政治權力。事實上,要建立起公民社會的理論,必須有這樣樂觀的信念,否則,公民社會的理念和政治權力如果殊無二致,又何必有公民社會這樣的空間?

也許,台灣的太陽花運動必須念茲在茲的是,不但要和政黨保持相當的距離,更千萬不要複製台灣政治的敵對邏輯,否則,所謂的公民社會不但沒有拓展出更大的公共空間,台灣最後一絲的救贖機會也將就此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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