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CBD的國際貿易中心是這座城市的商業地標。兩種速度代表著這裡的節奏：地下最快間隔兩分鐘一班的地鐵，地上38秒就能穿越80層的電梯。
它們之間，是同樣迅速移動的辦公室白領。每天早上，這些人從擁擠的地鐵車廂出來，坐上電梯，然後消失在寫字樓密密麻麻的格子間裡。一個在這裡工作的姑娘說，國貿的地下每天早上都上演“集體快閃”，「走了不過4個車門的距離，月臺上已然空空如也，是我太慢還是大家太快？」
但2013年12月4日中午12點15分到23分，國貿突然變慢了。人們停下腳步，動著嘴唇，拍著手掌，臉上露出少見的笑容，陌生人之間還拉起了手。
實現這一切的，是來自海峽兩岸86位驚喜合唱團的團員。他們裝扮成路人和食客，聚集在國貿商城地下一層的美食區，演唱了《月亮代表我的心》等7首經典老歌後，留下錯愕和意猶未盡的觀眾，迅速匯入人群中。
這場真正的「快閃」讓國貿的節奏放緩了8分鐘。「我在這裡上班兒，每天走這兒過來覺得很累，看到這個以後我覺得很興奮。」一個長頭髮的女員工坐在餐桌前笑著說。年底，這段音樂視頻被上傳到微博，5天內閱讀量就超過900萬。
「北京寒冷的冬天，辦公樓裡上班的人都挺忙碌，但在瞬間，所有人變成了朋友。這就是我們的目的，快樂、微笑、多擁抱身邊的人，大家已經太久吝嗇於分享自己的微笑和眼淚了。」活動發起人之一、臺灣導演馬宜中說。
＊大家內心都有一個正向力量的呼喊，都需要周圍人的溫暖
對於顧客譚家倫來說，那本來只是一個擁擠又嘈雜的中午。臨近中午12點，陪朋友買完東西後，他們到國貿商城地下一層吃速食，沒想到排隊就花了很長時間。一個剛下班的女孩疑惑地跟同伴說：「哎，今天怎麼這麼多人？」這不應該是用餐的高峰期，附近上班的白領大多數還在樓上等電梯呢。
速食的味道令人失望，周圍也亂哄哄，隔壁桌的辦公室女郎說「下午還有個會」。幾個奇怪的黑衣人在餐桌旁走來走去，美食區的通道上放了兩個大音箱。「是不是年底商場要搞摸彩（抽獎）啊？」譚家倫打算趕緊吃完，離開這裡。
就在這時，一個女生突然在遠處唱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揚聲器把她的聲音帶到美食區。「不會是求婚吧？！」一個中年大叔喊了一嗓子，譚家倫拎起包，和朋友一起跑過去看熱鬧。
女聲獨唱很快變成男女對唱，接著，更多的聲音加入進來，站在旁邊的「路人」吹起長笛，美食區平臺上擺放盆景的地方變成了一架古箏，彈著小吉他、敲著鼓的小樂隊正往人群裡擠。
那天中午，讓地下美食區顯得有些擁擠的，其實是潛伏在人群中的150多名驚喜合唱團團員以及工作人員。2013年7月，他們曾以同樣的方式把驚喜帶到臺北最高的建築物101大樓裡。那一次，合唱團成員化妝成清潔工、保安、服務員，突然站在地下美食街吃飯的人旁邊，演唱了《綠島小夜曲》《茉莉花》等民歌。表演只有短短幾分鐘，音樂結束後，一個女生意猶未盡地問：「只有一次？今天只有一次？」
驚喜合唱團最初的發起人名叫李建複，54歲的他是《龍的傳人》原唱，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參與過推動臺灣流行音樂發展的民歌運動。2012年底，他收到朋友發來的一封電子郵件，裡面是一段歐洲人在咖啡館裡的「快閃」視頻。
「我覺得很有趣，臺灣也可以做，不是那麼困難。」李建複回憶說，「恰好那陣子臺灣的氣氛很低迷，政治、社會上的議題讓大家喘不上氣來。大家內心都有一個正向力量的呼喊，都需要周圍人的溫暖。」
實際上，「快閃」這種聽起來陌生而時髦的活動，早已在全球流行。一群人突然出現在街角唱歌、跳舞、演奏樂器，甚至在美國大學校園裡做第二套中學生廣播體操，表演一結束就四散撤離。有學者將「快閃」作為青年流行文化現象進行研究，認為它揭示了後工業文明下年輕人短暫回歸社會群體的需要，舒緩了都市緊張生活，滿足了青年重塑社會秩序的內心衝動。
用一位網友的話說，它意味著在一段時間裡和陌生人分享你的生活，用龐大陣容宣洩某種情緒。
臺北101的快閃視頻上傳到網上後，點擊量很快就突破了500萬，一位團員在飲料店買水都被認了出來。歌手王力巨集轉發這條視頻時說：「看了這個影片就很想家，已經兩個多月沒回美麗的寶島臺灣。」大陸的網友在底下留言：「可惜，我在我的城市聽不到。」「可以設想在北京的地標國貿三期，裡面的人群會有這樣的參與度嗎？」
「在帝都大概1分鐘內保安就來阻止了吧。」一個臺灣攝影師開玩笑似地說。2012年，還真有人「淺析『快閃』等街頭行為藝術對社會治安秩序之影響」。北京一所大學的老師曾想發動學生在校園裡搞個「快閃」輕鬆一下，結果教務處主任說：「這麼多人聚在一起不太好，又不是做廣播體操。」
這些人都沒想到，5個月後，驚喜真的來到了北京，而且就在國貿。
＊我們不是在臺上表演唱給台下的聽眾，而是唱給身旁的人
這是北京東部相當於24個足球場大的建築群。這裡有全北京最高的摩天大樓，裡面有24K金箔裝飾的牆面，樓頂上還有直升機的停機坪。這裡出售義大利皮包、瑞士手錶、法國珠寶，被稱作「奢侈品消費目的地」。
350家公司的員工在國貿的5棟寫字樓裡上班。早高峰時，他們曾把地鐵車門都擠壞了。
因為臺北101快閃的成功，很多人都關心驚喜合唱團第二站會去哪兒。一個偶然的機會，國貿中心董事長得知此事後，提出邀請李建複的團隊來這裡，他希望人們對國貿的印象不僅是冰冷、壓抑和奢華。
2013年9月，李建複等人到北京國貿中心踩點。曾給周華健、孫燕姿、五月天等明星拍攝過MV的導演馬宜中第一次走進國貿，覺得裡面的結構雖然不一樣，但來往的上班族跟臺北101大樓裡看到的很類似。最終，活動地點還是選在地下美食街——它通往2元就可以橫跨北京的地鐵，也通往特價2000元一晚的酒店。
參加「國貿快閃」的成員來自臺北愛樂樂團、北大文藝復興學者合唱團以及國貿工會合唱團。他們之中有公司總監、小學教師、在校學生、前臺以及庫房管理員，年齡差距有30多歲。去年11月30日下午，正式表演前4天，這些人在國貿中心的排練廳裡見了第一面。
三個團的合作比馬宜中預想的要順利。在4天的聯排中，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我們不是在臺上表演，不是唱給台下的聽眾，我們是唱給身旁的人。讓旁邊的人跟你唱起來，讓大家放下緊張吃飯、馬上要去上班的情緒，這才是我們的精神。」
讓她擔心的並不是音準和節奏，而是有沒有人以及人們會不會為歌聲留步。連續5天，她讓工作人員中午去地下美食區蹲點，觀察人流量變化。12點吃飯的人還有點少，到了12點半又太多了。他們把正式開始的時間定在12點15分。
在北京這個「有點硬」的城市搞「快閃」，合唱團成員對觀眾的預期比較保守。李建複有點擔心，趕路的人會不會對他們大吼一聲「閃開」；臺北愛樂樂團的一個團員說，到時如果沒人理，「豈不是很糗？」幾個北大學生甚至考慮過，當天要不要找一些同學過去「撐場子」。
2013年12月4日早上10點左右，地鐵結束了早高峰運營，地下美食區還沒有進入繁忙狀態，驚喜合唱團的所有人進行了最後一次實地彩排。隊伍解散前，馬宜中對大家說：「不管人多人少，還是沒有人，就算唱給自己聽也沒有關係，我們一樣認真。唱錯沒關係，做錯幾個舞蹈動作都沒關係，但是一定要微笑，不要忘記我們來這裡是為了什麼——我們要把快樂帶給大家。」
團員最後調試了一下麥克風，然後就地解散，潛伏在人群中。那天細心的路人會發現，地下美食區裡多了一些耳朵上戴著麥克風、晃來晃去的人，通道裡多了4個揚聲器。
「哎，這兒是不是要辦什麼活動啊？」一個經過的人問。
身著深藍色連衣裙的孟楠摘下口罩，站在馬宜中身後準備就緒。美食區的人正忙著找地兒吃飯，沒有注意到這個第二季《中國好聲音》的學員。
12點15分，馬宜中沖她點點頭，孟楠緩緩向美食區旁邊的通道走去，她張開雙臂，面帶微笑地唱著：「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突然響起的歌聲打亂了美食區的節奏。手裡捧著打包餐盒、在孟楠面前匆匆經過的女白領回過頭來。味千拉麵門口的迎賓小妹，連跳了兩步探著身子往遠處看，手裡還攥著點餐單。正吃飯的人迅速掏出手機，站起來尋找聲音的來源。
女領唱究竟找什麼人合適，這個問題李建復考慮了很久。演唱的歌曲有一些地方需要「飆高音」，這意味著歌手的技術要好。女領唱是第一個走出來的人，要長得漂亮，但又不能太像明星，最好「就像身邊的白領」，這樣才能給大家帶來驚喜。
那時，第二季《中國好聲音》剛剛結束，一頭短髮的孟楠進入李建複的視野。2013年10月底，他給孟楠發了一條很長的短信，怕她以為自己是詐騙集團的，又用臺灣的號碼發了一次。
孟楠挺痛快就答應了。她之前看過臺北101的視頻，當時就有「莫名其妙要流淚的衝動」。「我們每個人都很忙，有很大的生活壓力，每個人都需要理解。這個活動告訴大家，我理解你，我知道你的需要，我知道你沒有忘記人生中美好的那一瞬間。」她說。
不過，對於觀眾的反應，這位歌手卻沒有太多信心。「大家的工作壓力這麼大、節奏這麼快，不是每一個人都會輕易流露情感。看熱鬧的一定有，但會不會加入進來，我不清楚。」
同樣擔心的還有臺北團的成員江秀珠。12點左右，她就在附近待命，又不能傻站著，又不能走遠，她只能在餐廳裡買了碗紫米粥坐著喝。聽到孟楠的聲音後，她馬上漱了漱口，掏出口紅往嘴上塗，站起來走向通道那裡。
來北京前，江秀珠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沒有人理我們就自己High吧」。這位小學英文老師，一年前就在臺北誠品書店附近的地鐵站裡搞過一次快閃合唱。「我常常在網上看到外國快閃的影片，特別感動，臺灣那麼愛唱歌的人，為什麼沒人做？」她在facebook上發帖召集，一個晚上就有1000多人報名。
「很多人都說現在的社會越來越冷漠，人與人之間有一道牆，可是當他聽到歌聲時，我們從他臉上看到一抹微笑，這就是最棒的回饋。」她說。
江秀珠也是第一次到北京國貿，高檔的商鋪、外國逛街才會看到的牌子讓她以為到了日本和美國，有一種錯亂的感覺，就連國貿裡的節奏也和臺北101大樓很像，「人很多，行色匆匆」。「大家會不會只是冷冷地看？」江秀珠沒有把握。
顧慮在第一首歌時就被打消了。孟楠唱出第一句後，導演馬宜中向外面移動，想拍幾張照片，結果從手機裡看到的畫面把她「嚇」到了：螢幕上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微笑和驚訝，有人已經開始跟著唱了。
「這是最大的驚喜，怎麼算都沒算到第一首歌人群就把隊伍打散了，比臺北101那次熱情10倍，北大團和國貿團都被擠在外面了。」馬宜中說。她看到路人還在一個接一個地往裡沖，激動得手直抖。
「好感動，原來並不是我們想的那樣。」江秀珠說，「他們的回應特別的真誠，冷漠的外表裡面是很溫暖的心，只是需要有人幫他們發掘出來。」
不過，一些圍觀的人其實並沒有搞清這到底是在幹嗎。當男主唱、臺灣歌手陳乃榮牽起孟楠的手時，幾個女孩在旁邊議論著：「那個男的該不會是新郎吧？看起來和新娘不搭啊。」
孟楠的聲音響起時，扮成食客的北大學生胡萬亨和高凡茜已經在點餐台旁站了半天。一開始，服務員還熱情地招呼他們，可問了幾次這些學生什麼也不點，最後乾脆不理他們了。
現在，他們開始向通道那邊移動，還掏出手機像路人似地拍照。接下來的歌是《彎彎的月亮》，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進來的北大團和國貿團加入到合唱中。
這是胡萬亨最喜歡的一首歌。「雖然在國貿這種看上去很光鮮的地方工作，但大部分人都來自全國各地，這首歌讓人想起故鄉，特別是——『你那彎彎的憂傷穿透了我的胸膛』。」他小聲唱起來，「後來我看到很多評論，都說被這一句打動了。」
22歲的胡萬亨在國貿附近的寫字樓裡實習。每天早上，他都經過國貿地鐵站，感覺周圍的人一撥撥擠著，「嘩嘩嘩」走得特別快，甚至還會跑起來。「辦公室裡每個人都很光鮮靚麗，但每個人都是陌生人。大都市不像傳統的熟人社會，人的精力就那麼多，不可能跟每個人都搞得那麼熟，這可能是現代化的現象吧。快閃就是試圖衝破陌生人之間的束縛。」他說。
制定這次表演曲目時，李建複和馬宜中就決定，除了保留臺北101快閃中的經典歌曲，還要加入幾首大陸歌曲。《彎彎的月亮》呼應了《月亮代表我的心》，兩岸的月亮在歌聲中相遇。此外，李建複還想找一首大家都能跟著唱的歌。他對周圍的大陸朋友進行了「市場調查」，發現提及最多的是《讓我們蕩起雙槳》。
2013年12月4日中午，聽到這個熟悉的旋律，觀眾尖叫起來。譚家倫正在旁邊看熱鬧，突然，她被合唱團裡一個短頭髮、胖胖的北京阿姨拽了進去。這個臺灣女孩來北京5年了，她知道這首歌，但並不熟悉。
「沒關係沒關係！」胖阿姨帶著一口濃重的京腔笑著說。這首歌還搭配了划船的舞蹈動作，胖阿姨晃著雙手給她示範。
譚家倫發現，之前還矜持圍觀的人，突然之間爆發了，很多人都跟著唱，唱得眼睛裡都是亮的。再一扭頭，一起來買東西的大陸朋友竟然也在很搞笑地「划船」。她很詫異，「我朋友是冷漠型的，我認識他5年了，原來他也會『划船』！」
譚家倫在北京做過大學老師，她聽到過很多學生抱怨城市發展、醫保政策、住房和就業問題，這些年輕人總說想快點出國。「可你知道當下那種認同感，很像參加奧運會大家搖旗呐喊的感覺。我覺得大家嘴巴上那麼講，但還是很愛這個地方。」
正在唱歌的江秀珠也被感染了，她看到周圍很多人都在笑，但是眼睛裡泛著淚光。「我都不認識他們，但我知道這首歌曲對他們有特別的意義。」
在國貿上班的王小姐本來只是經過這裡，歌聲讓她停了下來。一開始，她還有點羞澀地躲在後面拍照，《讓我們蕩起雙槳》的音樂響起時，她很自然地跟著唱了起來。兩個餐廳服務員本來也只是看著，現在激動地沖進去唱歌，就連國貿的物業經理也在旁邊「跳得很起勁」。
「在國貿這個地方每天都能看到行色匆匆的人，在這裡吃飯的人穿的衣服都很正，說話夾雜著英語，但是感覺沒有笑容。那天這麼多人在一起，突然覺得這不僅僅是CBD，也有了人情味。」小王說
馬宜中把手機舉得很高，還是拍不到裡邊的場面，她分辨不出合唱團的聲音，也找不到自己的團員了。《讓我們蕩起雙槳》的舞蹈需要排成一列一列的，她本以為肯定要亂成一團，沒想到路人自發地給團員們讓開路。
「我很感動，不知道是我的手抖，還是整個空間都在震，拍下的畫面都是抖的。」她說。
人群中，一個中年婦女讓高凡茜印象深刻。她的嘴唇微微動著，眼裡含著淚水。「看著她唱，也會覺得……哎呀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一種共情。其實人與人之間，沒有那麼多猜忌或者懷疑。」
最後一首歌是《高山青》，人們手拉著手跳起臺灣原住民的舞蹈。「腿要抬起來」，北京腔的胖阿姨還提醒來自臺灣花蓮的譚家倫。﹂阿姨我知道」，那一刻，她有點想家了。
很多人都以為《高山青》是一首臺灣傳統民歌，實際上，它是電影《阿里山風雲》的插曲。1949年前，攝製組從上海到臺灣拍攝，影片還沒拍完解放軍就渡過長江了。劇組成員想回來，但機票不夠，很多人留在臺灣。
國貿裡的歌聲在這裡戛然而止。人群中響起掌聲，團員們相互擁抱、擊掌，然後各走各的，淹沒在人群中。旁邊的觀眾沒反應過來，有點錯愕地問：「沒了？」一位路人抓住合唱團成員問：「你們是哪組織的？你們還來嗎？」
在場的12台攝像機及時捕捉到一些觀眾的反應。一個脖子上掛著門卡的外國人說了4次「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在這裡和唱著歌的大家一起感受歡樂，非常不可思議！我從沒想過可以這樣，這是在中國第一次遇到，不可思議！感受到大家的快樂和友善，每個人都可以參與，不可思議！」
「我們最初還有一些顧慮，參加合唱的團員都是在職的，很多還在重要崗位，只能利用下班時間排練。」國貿商城副總監景春說，「大家都快速地往前走，頻率節奏都很快，打招呼都顧不上。但在這個空間裡，你什麼都忘記了，每一個人的笑臉都特別真誠，不管認不認識都在一起跳舞。大家需要一個釋放自己的空間。」
對著攝像機鏡頭，國貿商城副總監任小芳的眼圈紅了。「沒辦法用語言形容，這種溫暖……不說了不說了。」她轉過身抱住全程參與的工作人員黃蕾哭了。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挺遠的，如果沒有這次活動，我不可能認識李老師，不可能接觸到臺灣合唱團；但又這麼近，他們就在我們身邊，還合作了這次精彩的活動。」黃蕾說。
經過兩個星期的後期製作，去年12月22日，耶誕節前夕，這段視頻終於上傳到網上。「大家都問我們第二次在哪裡?現在呈現給你，在北京國貿!!!!」說話文質彬彬的李建復轉發微博，少見地用了4個嘆號。
「說弄不弄，又讓李建復搞出來了，不過真好。」網友王小山在微博上對朋友說。之前臺北101視頻發佈時，好幾個人在微博上說，我們也應該弄一個。
5天之內，這條微博的閱讀量就超過了900萬。有人點開視頻，「在冷漠的城市中感到一絲溫暖」。有人發現，驚喜竟然就在自己工作的地方，「我每日出沒的這鋼筋森林，確實需要用真摯與溫情消解冷漠和虛偽」。
中央電視臺對此進行了報導，稱這些人是驚喜製造者。臺灣《中國時報》發表了短評：「兩岸有許多共同之處，兩岸民眾耳熟能詳的歌曲很多……感動人心的音樂活動外國人做得到，臺灣當然也做得到，大陸同樣也能辦得到。」
這樣的結果遠遠超過馬宜中的預期。「我們很單純，沒有私利在裡面，不是商業行為。可是每一個人聽到，就會想起童年的快樂，音樂的美好，身邊有這麼可愛的人，至少看視頻那10分鐘裡能感受到快樂和能量，我們最初僅僅就是這樣小小的願望。人心裡最單純、最想要快樂的那個點讓每個人願意自動傳播。如果我們今天想要推銷一首歌，想要賣唱片，反而不會有這樣的效果。」馬宜中說。
因為保密的要求，胡萬亨的室友看到視頻，才知道他參加了這次「秘密行動」。「就在我們樓下，每次吃飯都在那兒。」這個在國貿寫字樓裡實習的男生當天11點多就在美食廣場買完飯帶回辦公室吃了，「早知道就在下面多等一會兒了！」
孟楠的一個朋友打來電話，說自己沒看幾分鐘就哭了，因為自己曾在國貿上班，每天就在視頻裡的美食區吃飯。「快閃做了一件特別好的事，人的生活、節奏大多數時候都一成不變，很需要一種人文性的驚喜，提醒你生活中還有很美的東西。」孟楠說。
如今，這段視頻還在網上被轉發，給新的人帶來驚喜。在國貿商城地下通道的玻璃幕牆上，它被一遍遍地播放。只是，視頻裡製造驚喜的那些人已經回到原來的生活中：胡萬亨還是乘著擁擠的地鐵在國貿附近實習，高凡茜在準備期末考試，江秀珠在兩節課的空隙接受了採訪。
「不能太快。」馬宜中笑了，「希望能沉澱下來，不要因為大家瘋狂地轉發、覺得我們好棒就忘記初衷，我們不是來當明星的，我們是來傳播歡樂的。我們要想到比這次更快樂的想法，才有意義做下一次。」她說，那不一定是在大城市光鮮的中心，也有可能在菜市場裡。
儘管時間和地點都還沒有定，但很多人已提前跟他們打了招呼：「下次帶上我。」
＊作者為中國知名記者、作家。（原文刊載於《中國青年報》冰點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