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芬專文:戰火下的孩子與孫子輩如何轉換悲情?

2016-08-24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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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營的囚犯。(圖取自網路)

集中營的囚犯。(圖取自網路)

我又有一個對抗槍聲恐慌症的新處方:槍聲太大時,趕往最近的木梯,跑上跑下幾回,而且至少一定要跌倒一次。跑來跑去跌倒會產生摩擦聲和其他聲響,你就不會去注意槍聲,更不用擔心了。鄙人我已經試過這道神奇藥力,十分有效!

—安妮.法蘭克(Anne Frank)—

不管戰勝或戰敗,平民百姓永遠是戰爭最大的輸家。而加害者與受害者的後代都同樣有心理創傷的問題需要面對。在從事轉型正義的同時,不要忘記好好處理這個至關重要的區塊。畢竟,在政治與法律之外,人的心靈如何復返健康,社會心理如何走向願意彼此互相扶持,更是需要好好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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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法蘭克二戰猶太人大屠殺中最著名的受害者之一,其日記曾被出版、改編成電影。(圖取自維基百科)
安妮法蘭克二戰猶太人大屠殺中最著名的受害者之一,其日記曾被出版、改編成電影。(圖取自維基百科)

二次戰後至一九八○年代,德國人雖然普遍避談納粹過往;但在此同時,他們都眼睜睜地看到,許多男人從戰場回來後,身心受到嚴重創傷。沒有出門打仗、留守在家園的婦女,也有許多人被占領軍強暴。被強暴的少女,絕大部分無法從父母處得到安慰與幫助;有些少女的母親甚至於也是慘遭強暴的受害者,因此造成許多婦女長期以來對自己作為女性的認同十分低下。此外,還有1,400萬德裔百姓從東歐被驅趕到戰後滿目瘡痍的西德(其中約有50萬人在逃難途中過世),以至於戰後西德處處可見離鄉背井的人,以及孤兒、寡婦。德國人既是發動戰爭、殘害六百多萬人的加害者,同時也是自己陷自己於熊熊戰火摧殘中的受害者。然而,因為二戰傷亡太慘重,德國社會對於自己人民受害的問題,一直很難談,即便到現在。

的確,加害者如何以受害者的身分自傷自憐呢?

戰後西德人在心理上經歷的這般重大危機,直到1967年心理分析師米雪莉西(Alexander & Margarete Mitscherlich) 夫婦出版《無力哀悼》(DieUnfähigkeit zu trauern)一書,才首次被清楚地刻劃了出來。這本受到高度矚目的書提到,能夠對自己錯誤的行為產生罪惡感,進而懂得「哀悼」,前提是犯錯的行為者必須能從「獨立個我」(Individuum)的角度同理去感知另一個「獨立個我」內心的傷痛。而一個人是否具有這種同理別人痛苦的能力,取決於童年期自我認知是否受到良好的養成。換言之,是否具備足夠的心理素質,可以真切地(而非扭曲或盲目地)看待他人在自己生活周遭共存這個事實。米雪莉西夫婦提到,二戰後的西德人以壓抑的態度避談納粹時代的種種,不希望因為道歉導致自尊受損,但反而因此讓社會重回二戰時期那種父權至上的硬派作風,不願意顯露情緒,也找不出適切的表達方式,對納粹受害者表示自己內心的悼念。因為拒絕承認別人跟自己一樣,有權揮別歷史陰影以追求當下與未來的幸福,結果反而讓自己一再錯失好好道歉認錯的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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