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的中國,曾是世界白銀的終點。絲綢、瓷器與茶葉,構築起東方繁盛的象徵,無數艘商船自倫敦、阿姆斯特丹、里斯本出發,橫越大洋,最終在廣州的港口卸下白銀,載回無數的中國特產。那是一場東方與西方的貿易競逐,但勝負早已明朗,白銀源源不絕地流向中國,西方財庫卻日漸空虛。
為了扭轉這種不平衡,英國選擇了一條道德淪喪的捷徑:以鴉片易茶,以毒換銀。從印度種植的罌粟,被製成鴉片,載上戰艦,以貿易之名、軍火之勢,灌入中國的血脈。鴉片戰爭爆發後,白銀反流西方,數以萬計的中國人沉溺於煙霧中。那不僅是一場經濟掠奪,更是一場靈魂的殖民。
兩個世紀過去,歷史似乎開了一個冷酷的玩笑。這一次,沉淪於毒品的,換成了曾經的勝利者。
芬太尼(Fentanyl),這種最初被設計為麻醉劑的藥物,如今成為吞噬美國的「現代鴉片」。它比海洛因強效五十倍,只需幾粒沙子的分量,便可奪走一條生命。根據美國疾病管制與預防中心(CDC)統計,2024年,美國因芬太尼相關藥物過量死亡的人數超過七萬,等於每天有兩百人死於無形的化學幻覺,各大都會區的道路兩旁經常可見服藥後身體彎折的喪屍們。
其實芬太尼已不再是街頭的陰影,而是滲透入家庭、學校與社區的日常。從郊區青年到退伍軍人,從藍領工人到音樂明星,無人能倖免。整個美國正在經歷一場無聲的內戰,只不過敵人不是外國軍隊,而是自身的孤獨、焦慮與資本貪婪。
芬太尼危機的源頭,其實並不在中國的化工廠,而在美國自己的藥櫃裡。美國的醫療體制極度商業化。醫生開立止痛藥的背後,往往是製藥企業的推銷與利益糾葛。廿年前,美國醫藥巨頭普渡製藥(Purdue Pharma)推出「奧施康定(OxyContin)」宣稱能有效止痛、低風險成癮。公司以龐大的行銷資金遊說醫師、影響學會、資助醫學研究,使阿片類止痛藥成為安全用藥的象徵,無數醫生在制度與金錢的引導下,開出成千上萬張處方箋。
最初是病患依賴,隨後是成癮,最後是社會開始崩潰。當政府終於下令限制處方開立後,藥價立刻飆升,並且一藥難求,患者開始轉向非法市場。改頭換面後的芬太尼便順勢成為取代處方藥的新寵,不但價格低廉、效力驚人、而且致命。當年以合法藥物開啟的鎮痛夢,如今成為 致命幻覺的催化劑,這是一場以「市場邏輯」取代「人性關懷」的社會災難。
然而,當毒霧瀰漫、美國社會陷入恐懼之際,政治人物選擇的並非深刻反思,而是惡意指控。中國再度被推上了罪責的舞台,被指為芬太尼原料的主要來源,彷彿這場悲劇是東方的報復。這種敘事簡單、方便、有效,它能讓選民有個可以憎恨的對象,也讓政客們免於自省的痛苦。殊不知芬太尼危機根本不是中國的報復,而是美國社會自身的道德債務,是對鴉片戰爭歷史的一種反噬與報應。當年英國用鴉片摧毀他國的靈魂,如今美國卻在自家土地上重蹈覆轍。 (相關報導: 幕後》川普最討厭的芬太尼竟與台灣有關!美國「興師問罪」 驚動行政院長 | 更多文章 )
事實卻遠比政治修辭複雜,中國早在2019年便全面禁止所有芬太尼類物質的生產與出口,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實施此類嚴格管制的國家。今日流入美國的大部分芬太尼,實際上由墨西哥製毒集團以中國以外的化學品進口,再經跨境走私進入美國。中國的角色多數僅限於早期化學中間體的出口,而這類中間體在全球均有合法用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