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重關稅時代台灣產業是出征？還是出走？—回應鄭麗君的「台灣模式說」

因應川普2.0執政的高關稅及MAGA政策，重整全球製造業供應鏈回到美國，導致台積電「被迫出走」投資美國亞利桑那州。為回應台灣社會恐懼產業嚴重被掏空的危機，關稅談判代表也是行政副院長鄭麗君出提「台灣模式」一說。民間社會一頭霧水，我們有「台灣模式」嗎？

假如台灣模式指的是關乎半導體產業育成背後的「科學園區模式」，那是有的。他是台灣國家的特殊產品，當年台灣政府把從美國RCA公司學習而來的晶片製作技術「強種」在台灣土地上，是由上而下、無中生有的國家政策使然。而且當年是強力通過研發系統（國科會、工研院）及製造系統（生產集中的產業園區），加上免水電費及免稅優惠等多重力道才得以育成的成果。問題是，這樣的國家科學園區（Science Park）取徑有能力「在境外複製」嗎？

剛卸任的經濟部長郭智輝於任內所提的「境外關內、境內關外」觀點，正是企圖想要複製台灣「科學園區模式」，現也還在實驗中。這類模式在他國落地實踐時，會碰到歐美國家空間與土地使用體系的差異。以美國為例，聯邦政府是沒有權力在州政府土地上執行產業管理，而在土地私有制極為昌盛的國家中政府對私人土地使用難以強制介入規範。科技產業的聚集性和聚落化，其理論和模式源自加州矽谷。而矽谷的成形並非政府政策介入，而是科技創新產業的特性使然。經濟地理學家A. Scott曾說，科技創新產業仰賴科技工程師與產業人員要經常在一種有知識性的、可學習性的、空間距離近又容易組團合作的「創新氛圍」中，才得以源源不斷地創新，而創新正是高科技產業存活的軸心活動。總之，在他國異鄉是難以完全複製台灣模式的。

話說回來，台灣產業的出走，或者說出征，也並非第一次。如果用時間軸來看，大規模的產業外移投資第一次是90’s初西進中國，第二次是90’s末政策性南進東南亞，這次恐怕就是21世紀初的第三次出征美國和歐洲了。有趣的是，這種台商拎著OO七皮箱遠征他國的現象，到底是「出征」拓展全球市場和產業版圖，還是「出走」後掏空台灣產業根基，那就深刻地牽涉到全球化年代國家產業治理的新挑戰了。

以新加坡在90s年代東亞產業大轉型時的國家取徑為例。新商登陸上海的同時，新加坡政府是以國家主權基金投資基礎建設並提供勞動力再生產所需的各種投資行動來助力，國家產業政策要求新商總部不走，同時將資金挹注企業並全程陪伴新商全球化，這種「化整為零的國家投資」加上「回饋經濟模式」也同時使得國家產業基礎隨著新商全球化而成長，而不是掏空或斷根。因而企業越全球化，國家越有錢，共同體越興盛。

近年來台灣產業幾次外移出走或被迫全球化出征時，反觀政府並沒有積極去發展這類與產業外移相關的「主權基金投資取徑」或「企業─國家回饋模式」的制度設計，在企業出走之後就斷根掏空了。是時候回頭問問自己，有鄭副院長所言的「台灣模式」嗎？ 如果有，可能就要從今天重新打造！ （相關報導： 川普急求台積電赴美設廠，不只為救英特爾？半導體作家：晶片集中小角落是巨大賭注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經濟部智庫顧問，智源永續公司執行長、ESG高階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