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稻埕在日據時代的文化氛圍 早期的大稻埕創早許多「台灣第一」。(王育梅提供)
1920 年代的大稻埕是台灣最繁華、最現代化的特色地區之一,被譽為「本島人的市街」。
大稻埕的建築風格融合巴洛克立面、紅磚與洗石子等建材,搭配騎樓與深長街屋設計 ,不僅展現地方特色與人文底蘊,也反映當時浪漫革命情懷的影響;堪稱現代化都市美學的典範。
蔣渭水的大安醫院及文化協會均設立該街。20 年代是歐洲革命思潮與現代主義風起雲湧,透過藝文活動及翻譯作 品傳入台灣。據史實記載當年大稻埕是 充滿藝術文化的時代,不僅是經濟心臟,更是新思想、新文學、新政治的策源地。
迪化街129號郭怡美老商店,這一帶為迪化街最著名的紅磚樣式建築街屋,其對面雙數門牌側則以洗石子裝飾。(王育梅提供)
1911年,詩人趙一山在大稻埕永樂市場附近,創辦「劍樓書塾」的文學講堂,以詩教為志,風雨無阻,授徒三十餘年。 四方學子慕名而至,書聲朗朗,營滿堂室,成為當時台灣的重要詩學重鎮。
他的門生遍布文壇,包括歐劍窗 、杜仰山、詹天馬、張我軍等,皆在書塾中,砥礪詩學,淬鍊文風, 成為日後堆動台灣文學的重要力量。大稻埕洋溢著濃厚的文學與藝術氣息。 其中 ,張我軍深受 趙一山 的影響 ,後來加入蔣渭水的新文化協會。
稻埕街劍樓書塾趙一山所遺《劍樓吟詩稿》,雖未正式刊行,然其中四老詩──老僧、老鰥、老伶、老妓,確曾一時傳誦。
色空空色色空空,老衲無心禿似童;
身外雨花都舊障,禪家歲月任飄蓬。
鬚眉面壁渾經裏,衣缽隨緣出定中;
修到幾年情種在,常教歡喜妙無窮。
1921年,年屆65歲的趙一山和「劍樓書塾」女弟子合影,照片下方註記「劍樓書塾創立十周年」。他坐於前排正中位置,神情儒雅。(王育梅提供)
據其曾孫趙啟尊表示,由於當時台灣仍處於日本殖民統治時代,前輩們怕對子孫有所牽連,故許多史料與照片未能保留下來。
位於大稻埕民樂街17號是當年「劍樓書塾」舊址。(王育梅提供)
台灣新文化運動與農民組合的奮起 20 年代的台灣, 在帝國殖民主義的統治下 , 抗日與啟蒙意識逐漸興起 ,尤其是在農民與知識分子之間,激盪出思想火花,知識分子、農民、社會運動者等,推動一波文化與政治改革浪潮 。
曾在廣東醫學院就讀的郭德金指出 :「1915年 噍吧哖事件對台灣知識分子造成深遠衝擊。同年,旅居東京的台灣留學生王敏川、林獻堂、林呈祿、吳三連、蔡武穀等受到影響,創立「台灣青年會 」。
廣東當時正值國共合作時期, 我 與幾位熱血青年、民眾奔走不息,革命情勢高漲。加上和朝鮮學生、安南學生等,本著「弱小民族」的共同認同,我們經常聯繫,並於1926 年先後成立「台灣學生聯合會」 和「 台灣革命青年團 」 ,鼓舞台灣學生參加日本在台統治、積極參加中國革命工作 」
居住洛杉磯的社會運動者郭德金和農民組合運動女鬥士簡娥分別提及:「這些組織皆深 受 1914 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席捲全球『自由與民主』思想潮流的感召。致力於啟蒙台灣文化社會,推動文化與政治革新 。
頗似現今如洛杉磯美國南加大等校的台灣同學會,起初僅屬同鄉聯誼, 後隨著時局演變,演化為思想與行動的據點。」
義美食品股份有限公司是蔣渭水1916年在臺北市大稻埕太平町(今延平北路2段)開設的大安醫院舊址。(王育梅提供)
醫師與文化運動啟蒙者 蔣渭水 在新思潮的衝擊下,台灣的知識份子蔣渭水等在大稻埕發起台灣新文化運動 。
蔣渭水( 1888年2月8日—1931年8月5日),1910年,20歲的蔣渭水考進台灣總督府醫學校 (現在的台大醫學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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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渭水於1916 年創設「大安醫院 」(今延平北路2 段,義美食品創始處),該處成為思想交流與文化活動的重要地。」
1923 年成立《株式會社台灣雜誌社》,同時作為台灣文化協會會址,提供言論平台。
1919年蔣渭水在東薈芳 酒家認識藝妓陳甜 ,後娶為側室並為其改名作「精文」,教導她讀書寫字和閱讀各種漢文 及日文 書籍。
1922年2月13日,蔣渭水在 大安醫院的對街的「 春風得意酒樓」宴請日本基督教社會主義者賀川豐彥牧師夫婦,促成文化理念的交流。賀川曾言:「 獨立的國家需有獨立文化…建立自身特色文化是當務之急。」
1922年大稻埕蔣渭水的春風得意樓宴請賀日本川豐彥牧師夫婦。(王育梅提供)
1921 年 ( 大正10 年) 10 月 17 日,蔣渭水和 林獻堂、李應章 在大稻埕靜修女中( 寧夏路59 號) 成立「台灣文化協會」,點燃台灣人自我認同與文化重建的火種。
蔣渭水擔任專任理事期間,積極推動巡迴演講與出版活動,可謂「台灣史上知識份子首次大團結的時代。」
台灣新聞事業也在此時,突破重重限制。1923 年 4 月15 日,《台灣青年》月刊,改版為《台灣》(月刊)與《台灣民報》(半月刊),全部是漢文版,並獲准可在台灣印刷發行。
1925年1月4 日台灣民報於大安醫院正式發行。(王育梅提供)
1925 年1 月4 日,《台灣民報》在台灣正式發行,成為當時唯一提供台人自由發聲的平台,被當時的社會運動家楊肇嘉譽為「 1920 年代台灣人言論唯一機關,蔣渭水是《台灣民報》關鍵最深的人物。」
台灣人辦報的艱辛歷程,不僅是反殖民運動的寫照,更呈現蔣渭水捍衛言論自由的堅持與勇氣。
1931 年台灣民眾黨被勒令解散,同年 8 月 5 日蔣渭水因病逝世 ,台灣新文化運動遂告中止。
1945年8 月15 日本宣佈投降,10月25日,台灣省行政長官公署 ( 後來的台灣省政府) 接收《台灣新報》,並改名為《台灣新生報 》 , 後來變成台灣省政府的報紙。
1926年台灣文化協會第一次理事會中坐者林獻堂 前排左三蔣渭水。(蔣渭水基金會提供)
蔣渭水與 台灣農民組合運動 1925 年, 台灣農民運動 發生「二林蔗農事件」, 簡娥稱其為 台灣農民運動的里程碑,其思想源流可追朔到1918 年噍吧哖事件所激發的抗日與啟蒙意識。
翌年 1926 年 ( 大正 15 年 ) 1 月 4日 ,「鳳山農民組合」成立, 黃石順、簡吉、張滄海、陳振賢等為該組合的幹部 。簡娥強調, 參與者並不僅限於農民,也包括醫師、商人、地主等各階層人士,足見此運動影響層面廣泛。
蔣渭水 和 黃信國、賴和( 原名賴河) ,石錫勳、楊老居等文化協會成員, 也是支持台灣農民組合運動的醫師,他們不僅在金錢上贊助農組運動,更是與他們 並肩奮鬥的民族運動者。
1927年(昭和 2年)後, 由於左派勢力漸居上風,台灣政治與社會運動路線之爭愈趨激烈,致使台灣文化協會內部路線出現分歧,最終導致分裂。左派取得主導權後,右派成員則於同年 7月10 日,以蔣渭水為代表的舊文協在台中市另外成立第一個政黨 — 台灣民眾黨
初期主要人物有李應章 、蔣渭水、林獻堂、蔡培火 、黃周 等人,結合了文化與政治運動界的代表人物。
1928年3 月19 日(昭和3年)蔣渭水籌組「台灣工友總聯盟 」,曾與台灣農民組合 聯合進行階級鬥爭 ,但是蔣渭水行為受到黨內右派批判。蔣渭水反對蔡培火的思想主張,雙方遂告分裂,1930年林獻堂退黨,另成立「台灣 地方自治聯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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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娥感念地說「 蔣渭水先生不但是我們的領袖 ,也是國父孫中山的信徒 。 當1911年辛亥革命 爆發,蔣渭水認為『要救台灣,非先從救祖國著手不可』,甚至發動台灣民眾捐款,支持中國革命 。 因此他被當時抗日運動人士稱是『台灣的孫中山』」。
簡娥又惋惜地說:「蔣渭水主張『扶助工農』,深刻地影響台灣民眾黨的路線;他曾說『咱同胞著愛團結,團結真有力。』這句話彷彿印證台語俗諺『有心拍鐵,鐵就成針』—只要有恆心,不管事情多艱難,都必能完成。 」
1929年1月 日4 民眾黨首次事務磋商會議紀念前排右三蔣渭水。(王育梅提供)
2021年迪化街一段63號第一銀行附近的商圈(這原是1916年新高銀行舊址所在地)。(王育梅提供)
新高銀行林木土與蔣渭水及李應章和張我軍的淵源- 林永青口述 前排左一林木土、翁俊明旅日明星翁倩玉祖父、杜聰明-台灣首位醫學博士-魏清德,後排右一蔣渭水。(取自網站)
林木土( 1893 年 10 月 9 日生),出生於板橋望族林家,與李緞女士育有三子( 永青、永茂、永安 ) 與三女。 1912 年畢業於總督府國語學校師範部後,曾任板橋公學校教員,熱心教育,亦是台灣新文學先鋒張我軍(本名張清榮)的啟蒙老師。
1916 年 1 月 29 日,林木土與大稻埕紳商李延禧等人共同創辦「新高銀行」,行址設於迪化街一段 63 號(今第一銀行舊址),鄰近霞海城隍廟。該行主要服務各地茶商,象徵台灣金融業從傳統商號轉向現代化經營。
李延禧為台灣第一位留美歸國的經濟學者,也是首批基督徒之一。
2008年新高銀行創辦人之一林木土先生的長子林永青與作者王育梅談林木土與作家張我軍的師生關係及林木土到廈門創辦銀行的經過等。(王育梅提供)
林永青留學美國,曾在訪談中提及父親林木土在大稻埕與廈門鼓浪嶼間的人脈深厚。他說:「我父親人緣極佳,家中常有名人出入,如林語堂、蔣渭水、李應章等知識份子與社會運動者。張我軍即在此脈絡中受我父親提攜,人生自此改變。」
李應章,自台北醫專畢業後,與蔣渭水等人籌組「台灣文化協會」,亦投入農民組合運動。後赴廈門向林木土借款,在鼓浪嶼設立「神州醫院」行醫不輟。。
1918 年,林木土在一家日本人開設的大稻埕鞋店偶遇 16 歲的張清榮,欣賞其勤勉,便引薦他進入新高銀行擔任勤雜工 。一年後升為正式僱員,張清榮亦時常下班後至林宅幫忙,並獲供膳宿。
1921 年,林木土赴廈門籌設新高銀行分行,張清榮亦隨行前往,開始接觸中國傳統文化與五四運動後的新文學潮流,並改名為張我軍。此時,林木土亦介紹他結識蔣渭水,二人自此建立深厚友誼。
1923年,新高銀行因第一次世界大戰後金融危機而被併入官方「台灣商工銀行」,大稻埕支店裁撤。張我軍獲遣散費後決意轉向文學。
林永青特別提到,「張我軍後赴北京師範大學國文系就讀,學習新文化與現代文學,並開始積極創作。因為先父林木土的關係,蔣渭水認識張我軍,當張我軍在北平師範大學就讀時,接受《台灣民報》編輯工作的蔣渭水向他邀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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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我軍受到新文化運動啟發, 1924 年在《台灣民報》上發表〈致台灣青年的一封信〉,將白話文與現代文學理念帶回台灣,掀起新舊文學論戰,成為台灣新文學運動的關鍵推手。
現在的第一銀行(前身新高銀行總行設立於台北市迪化街一段63號)。(王育梅提供)
台灣新文學的開拓者張我軍 — 從鞋店學徒到銀行雇員 — 作家 張我軍(1902—1955),台灣台北板橋人。受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影響,在台灣奮力宣揚新思想和白話文學,猛烈抨擊當時盤踞台灣文壇的舊文學和黑暗的日本殖民統治。圖為張我軍與妻子羅心鄉女士的合影。(取自網站)
張我軍與張深切、 洪炎秋並稱北京文壇 「 台灣作家三劍客 」,在19 20 年代同以文筆共同擘劃本土新文學運動藍圖。
本名張清榮 ( 1902 年— 1955 年) 的張我軍,筆名一郎、速生、野馬、以齋等。 出生在台北縣板橋鎮一個清寒的佃戶家庭,家庭經濟拮据。 1916 年 12 月,透過父親張再昌一位朋友幫忙,介紹他在大稻埕一家日本人開設的鞋店當學徒。
1916 年 ( 大正 5 年 ) 的某日的上午, 14 歲 張我軍 正在櫃檯前前招呼客人,忽聽一熟悉的聲音入耳,他循聲望去,驚喜地見到小學時的老師林木土,正陪同一位氣度不凡的長者 ( 李延禧 ) 邊談邊走入鞋店。
林木土在鞋店見舊生 勤懇踏實工作,便推薦他進入由自己與李延禧共同創辦的新高銀行擔任勤雜工。張清榮一年後升任銀行僱員,並獲准寄宿林家,閒暇時協助林先生處理雜務。
1918 年 ( 大正 7 年) 蔣渭水夫婦為將前往廈門的台灣商工銀行 大稻埕支店長林木土餞行,林木土特別 介紹張我軍認識蔣渭水, 自此建立了友誼,日後並被提攜在台灣民報任職。
1921 年,他隨林木土先生到新高銀行廈門支行工作,開始接觸中國傳統文化和新文學,並改名為張我軍。 就讀北京師範大學 。
1923 年8 月12 日新高銀行受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影響出現危機,因不堪賠累而與嘉義銀行被迫被併入日本官方的「台灣商工銀行」,並更名為「台灣商工銀行大稻埕支店」
張我軍領得一筆遣散費,因為受到新文化 ( 五四 ) 運動的熏陶和啟迪, 1924 年 4 月張我軍在《台灣民報 》上發表了《致台灣青年的一封信》,把新文學運動引到台灣,並 掀起臺灣新舊文學論戰。
1927 年進入北京師範大學國文系,其間與洪炎秋等人共同創辦《少年臺灣》月刊。 1946 年應台中師範校長洪炎秋之聘擔任教職兼總務主任, 對推動台灣左翼文學與文化運動有重要貢獻的郭德金 說:「 洪炎秋與張我軍 、張深切 在20 年代被稱為 「 台灣三劍客 」 的作家。 」
張我軍 的作品包括由純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張我軍詩文集》,以及 1979 年遼寧大學重新排印、後由中國方面出版的詩集《亂都之戀》。
簡娥生前曾嘆息的說「對新文藝及提倡白話文 有不少貢獻的農民運動、台灣文化協會、台灣民眾黨、地方自治聯盟或是工友總聯盟,雖曾因積極抗日知識份子,有過蓬勃時期。卻因執政者的的打壓與逮捕抗日分子,所有運動幾乎陷入停滯。」
她針對以上的團體因派系之爭,遭受最強的殺傷力,導致因不團結而失去了原有的戰鬥力。
回憶與潘欽信在 隱匿在 淡水八里 坌歲月,從相戀、同居、逃亡、到與台共同志一同被捕,她感嘆地說:「『 相讓食有份,相搶食無份』 互相禮讓,或許還有剩餘;若互相爭搶,勢必有人分不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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