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 專屬文章 李忠謙專欄：川普的「午夜重鎚」究竟砸爛了什麼？

國際社會在「解放日」之後就領教了川普2.0的反覆無常與超快節奏，美軍對伊朗核設施發動的「午夜重錘行動」則讓伊朗與世人再次見識到了川普的雷霆手段。不過B-2轟炸機用GBU-57在福爾多地面炸出的幾個大洞，對伊朗的核計劃、對中東局勢、乃至於對遠在數千公里之外的台灣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恐怕還需要更多時間來沉澱與印證。

關於伊朗核計劃

在「午夜重錘」之後，最重要的問題首推「這場軍事行動對伊朗核設施的打擊是否成功」？目前白宮與自己的軍情單位、乃至於國際原子能組織的看法大相徑庭。不過曾擔任五角大廈戰略、計劃與能力助理部長的瑪拉·卡林（Mara Karlin）在華府智庫布魯金斯學會的專訪中指出，若無清晰的現場影像或實地檢查，我們無從得知伊朗是否已成功隱匿或轉移足夠的核材料。若然，即便福爾多的地底設施真的被徹底炸爛，對於伊朗的核計劃來說也無關宏旨。

這也是為什麼即便美軍對福爾多的精準打擊令人驚嘆，這也涉及多年來攻擊伊朗的相關規劃與跨軍種作戰能力的成功協調，曾擔任六任國防部長顧問的卡林依舊認為「外交手段比動用武力更可取」。因為外交手段如果運用得當，外界就能對伊朗核計劃進行實質性核查，並且以定期有效的監測機制來掌握情況、發現違規行為，尤其是伊朗在戰略層面的動態。卡林強調，她當然也希望美軍的行動徹底成功，但過去以色列成功襲擊伊拉克核設施，卻讓巴格達更堅定發展核武的決心、甚至將相關計劃完全轉入地下的那段歷史，也說明了單靠軍事行動無法真正達到去除核武的目標。

關於中東局勢

國家利益中心高級研究員、曾任國務院阿拉伯半島問題首席分析師長達15年的約書亞·雅菲（Joshua Yaphe）則指出，無論美軍對伊朗核計畫的破壞程度是否足以使其推遲數月或數年，這其實都不是對中東局勢最重要的影響。川普決定對伊朗揮動「午夜之鎚」後，美國的中東政策已經進入了「新常態」。雅菲認為，在以色列和美國這次的「12日戰爭」後，一旦特拉維夫與華府認定伊朗存在迫在眉睫的威脅，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攻擊伊朗，歐洲與聯合國都不會阻止美以的軍事行動。

雅菲強調，這與20世紀初的世界完全不同，當時美國政府的代表必須前往聯合國，為世界局勢作出令人信服的辯護與聲明，說明美國為何要以自己想要的方式與地點進行干預。此外，當伊朗的實力與其代理人網路遭到嚴重削弱，德黑蘭難以期待真主黨、哈瑪斯、胡塞武裝和伊拉克人民動員組織繼續以任何形式或方式聯合行動，因為伊朗已經無法像過去一樣向這些組織投入同等程度的資源，自然難以期待他們的投資能帶來相應回報，這也使得區域內的其他國家可能與以色列更親近、彼此展開更多的國防與安全合作。 （相關報導： 蕭美琴在捷克險遭中共攻擊？法國學者質疑為「假新聞」：只有1點能證實，其他恐是無端猜測 ｜ 更多文章 ）

卡林也認為，中東地區的態勢過去一年發生了非常大的改變，甚至出現1979年之後最重要的發展。因為隨著哈瑪斯和真主黨勢力大幅削弱、敘利亞的阿塞德政權垮台，這讓伊朗的所有棋子都被迫重新布局，一切也朝著對美國有利的方向發展。不過卡林也提醒「這裡是中東，任何事都可能發生」。

關於中國與台海情勢

無論「午夜之鎚」如何改變中東局勢，這場軍事行動對台灣的意義又是什麼？其實川普支持者內部對於是否該參與中東戰事立場嚴重分歧，前福斯新聞主播卡爾森（Tucker Carlson）就強烈反對美國介入以伊衝突，更為此公開與共和黨參議員泰德·克魯茲（Ted Cruz）激烈交鋒；美國前駐以色列大使庫爾策（Daniel Kurtzer）也警告，美國介入以伊衝突可能「再次陷入政權更迭的生意——這門生意如今絕大多數美國人都不想再參與」。

有意思的是，曾宣稱「誰掌控台灣就掌控世界」的英國歷史學家尼爾·弗格森（Niall Ferguson）敦促美國把握時機，「終結中東穩定的主要威脅，同時向那些長期為伊朗撐腰的威權政權發出訊號：美國的威懾力量已強勢回歸。」​新加坡《聯合早報》副總編輯韓咏红在美軍轟炸福爾多之前就指出，對某些西方的戰略思想家而言，川普如何處理伊朗核危機、是否敢於「完成以色列未竟之事」，不僅將左右中東局勢，更是檢驗川普政權「英雄氣概」的試金石。

若美國連最親密盟友都不願以武力相挺，那麼當台海爆發戰事時，面對更高風險與不確定性，就更別指望美軍會介入協防台灣；反之，若美國在伊朗核問題上劃出紅線，將有望重建美國保護盟友的信譽，證明川普並非虛張聲勢——這麼一來「午夜之鎚」砸爛的就不只是伊朗的核計劃，更砸爛了習近平的侵略野心。

不過在美軍轟炸福爾多之後，新美國安全中心的研究員佩蒂約翰（Stacie Pettyjohn）便示警「美國不太可能迅速介入台海危機，甚至只靠發動幾次打擊就一舉取勝」；投資顧問公司歐亞集團的中國事務總監蕭嫣然則認為，川習會是否順利舉行，才是對台海局勢最重要的影響因素——因為考慮到台灣對華府承諾的依賴，在川普若在台灣問題上做出看似微小的讓步，對北京來說也可能是一場重要的勝利。

​此外，「美國把伊朗打服，也把習近平給打怕」的邏輯固然對台灣有利，但如果轟炸福爾多核設施沒能破壞伊朗的核計劃，甚至這次沒能把德黑蘭打服呢？韓咏红就警告，​一個受傷且受辱的伊朗，若仍保有發展核武的能力，將對以色列及周邊國家構成更大威脅，美國也可能被拖進另一場伊拉克或阿富汗戰爭。美國不會再次陷入中東戰場泥淖，導致必須同時應付伊朗與烏克蘭戰爭，將是華府能否抽身應付中國的成功關鍵。美國如何展現出「非不能戰、實不願戰」的姿態，迫使伊朗在核問題上做出實質讓步，才是川普介入伊朗核問題的重點所在。 （相關報導： 蕭美琴在捷克險遭中共攻擊？法國學者質疑為「假新聞」：只有1點能證實，其他恐是無端猜測 ｜ 更多文章 ）

不過曾經長年擔任國務院中東事務分析師的雅菲也指出，川普發動「午夜之鎚」的真正意義在於，美國在沒有諮詢其他盟友的情況下就採取了軍事行動，而且也不關心夥伴們事後怎麼想，這對世界發出的信號是「美國現在就是這麼幹」。這意味著只要川普政府願意，它就會迅速、果斷、單方面採取行動，這麼做也將迫使其他國家在採取行動之前停下來多想想。但「午夜之鎚」究竟是川普極端施壓的示範之作，抑或是獨斷獨行的即興之舉，中南海與克里姆林宮的智囊們想必正在瞪大眼睛看他接下來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