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輔導老師過的好嗎？論大專輔導教師的勞動環境

台灣大學於今年11月間，接連發生3起在校學生自殺案件，引起各方關注，一方面頂尖大學學生壓力議題備受到探討，另一方面也使得大專院校輔導人力的議題開始受到討論。

根據衛生福利部統計處數據，我國自殺人口年齡層中，15-24歲年齡層自殺人口比例是14歲以下年齡層20倍以上，換言之，高中大學階段的自殺問題比起國中小更嚴重。但在2017年調查卻發現全台大學輔導教師人力比高達85%以上不合格，不少大學甚至一人都沒聘用，而只有一成多的學校達到法定輔導人力比，當時眾多學校為了避免被教育部開罰，才紛紛開始在網路上招募輔導教師，一時成為輔導界罕見現象。

由上可知，我國大學教育一直以來並沒有將聘任輔導老師視為重要的任務，往往等到緊急事件發生，才開始殘補式地檢討缺失。政府投入最少的資源在最需要做自殺防治的地方，凸顯出這已是一個結構性問題。因此，本文將聚焦在大學輔導教師的勞動環境上討論，了解學校給予了輔導教師什麼樣的勞動環境，而大專輔導教師的階級與薪資劃分為何，最後，負面輔導生態到底會對學生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一、大專院校給輔導教師怎麼樣的勞動環境？

目前大專院校專任的輔導教師薪資介於40000左右，低於國中小專任輔導教師，各項福利亦差人一等，而同樣是大學輔導教師，不同學校老師工作契約性質可能是計畫人員、約聘僱、校聘人員或臨時人力等，職務性質混亂無比，造成特休、年資、績效計算方式皆不同，並且幾乎全採一年一聘定期契約方式續約，工作穩定性沒有保障，等同雇主可任意開除而不必負擔其餘責任。例如，學校可以到年底解聘全部人員，明年重新招募輔導教師，藉此規避年資與年終。

學校輔導教師也不僅要執行學生的專業諮商工作，根據2011年一份研究調查，更有超過70%大學輔導老師要處理行政工作，其他的業務還包含家長的諮詢、參與學校的會議、教職員諮詢、班級輔導與推廣活動等。輔導教師亦時常被學校挪去進行其他非諮商輔導業務，服務廣泛之餘，調查卻發現有超過67%輔導教師沒有督導支持。

惡性的勞動循環使得專業人力流失嚴重，大學輔導教師幾乎成為高流動的專業群體，相較於專任國中小輔導教師，專職的大學輔導教師更容易離職或轉換單位，也容易形成跳板現象，意即將大學輔導工作當作一份短期服務的場域，而之後可能另有其他更好或更長期的職涯安排。也因此，相較於陪伴學生四年的班導師，大學生每一次遭遇困難走入諮輔中心都可能遇到不同的輔導老師，形成了大專輔導場域奇特的景象。 （相關報導： 蘇貞昌下台傳言四起　總統府說話了 ｜ 更多文章 ）

二、大學校內的輔導教師還有劃分階級？

上述只是將大學輔導教師簡單以一概之，但其實，大學輔導教師內部還有著更細部化的階級關係，值得深思與探究。首先，公立大學、私立大學輔導教師的起薪可能就已有差距，根據資料公立大學薪資約介於42000至43000，然而私立大學僅約40000，也就是公立大學的起薪比起私立大學還要多，然而，我國私立大學學校數所佔的比例卻遠勝於公立大學，難道私立大學比起公立大學輔導案量比較輕鬆嗎？否則同樣都是大學場域，同樣接受政府補助，為何薪資計算會因學校不同而有所差異呢。

再進一步細究，可以發現大學輔導教師是由通過國家考試的心理師、社工師所組成，其中上述的薪資是針對心理師背景的大專輔導教師，然而，社工師背景的輔導老師起薪更是「矮人一截」，從招募文中可發現在公立大學以及私立大學中，社工師背景的輔導教師薪資大致介於為36000至40000元，私立又比公立更低，由此可見不同學校性質與專業背景的輔導老師，起薪差距可能更多，同工不同酬使流動率問題更嚴峻。

另外，大專院校資源教室中也設有輔導教師，這類老師背景除了心理社工之外，也可能是特教背景，專門輔導校內身心障礙學生。然而，這類輔導人員薪資更與諮輔中心輔導教師差之千里，大多數落在31000至36000元之間，部分學校甚至不給予專業證照加給，等同用行政人員薪資在聘任專業人員身上，以31000來看，扣除勞健保後約實領29000，已與最低基本薪資相距不遠。

三、負面輔導生態會對學生造成甚麼影響？

大學內部的輔導場域正面臨兩個問題，第一個是空缺率問題，即大學內部根本沒有符合應有比例的輔導教師，一方面是招不到人，一方面可能是大學院校為了「特殊考量」而不願聘任輔導教師；第二個是流動率問題，即大學中現任的輔導教師服務年資偏短的問題，這則是由上述所描述的各種因素使然。在空缺率部分，輔導教師一人所要背負的案量可能遠遠超過可負荷容量，相對應的，可提供輔導的時間也更加縮限，學生只能等待漫長的排隊，而此時，學生若遇到緊急的需求無法等待數週時間時，又該向誰求助內心的壓力？對學生來說，比起排諮商不如掛精神科找醫生開藥吃藥來的「速成」。並且，輔導教師在高案量狀況下也容易出現身心俱疲的情形，自身情緒受到傷害，倘若又沒有督導的支援與專業支持，直接犧牲的便是學生的輔導品質，無法自在與學生建立關係，最終雙方都可能受到傷害。

在流動率問題部分，老師一旦離職，服務自然會中斷，即便輔導教師會做完善說明，又或者有良好的轉介與後續安排，但建立好的關係可能在一夕之間消失，對於學生而言，好不容易才找到可傾聽自己的人，對方卻突然告知要離開你或轉換對象，內心不免失落，而轉介後學生可能又需重新建立關係。輔導工作不像是老師或醫師，可改由其他人無縫接軌，諮商輔導注重的是兩個人之間情緒的交流，一旦有不良經驗，後續可能影響到學生對輔導體系的信任，難保學生會願意再次走入諮商室。

正由於大學輔導教師的勞動環境如此嚴苛，使得心輔工作受到極大挑戰，我們無法要求每位學生都能自我照顧，但我們可以讓輔導環境變更加友善。而在這樣的前提下，首要任務就是改善輔導教師的勞動環境，實際作法例如給予符合國中小專任輔導老師同等的專業薪資待遇、給予不定期契約而非一年一聘毫無保障的契約、加強人力的擴充而非任由學校常態性空轉諮輔中心、建立良好的督導制度及支持環境，這些工作若能逐步完成，才可能使得大專院校諮商輔導中心發揮真正的功能。 （相關報導： 蘇貞昌下台傳言四起　總統府說話了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助人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