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畏懼的孤獨,其實是迷人的—專訪詩人羅智成

2020-05-09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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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別喜歡「夢」這個詞彙,創作初期就理解到,由於夢擺脫了現實生活的束縛,包括本體論法則、知識、邏輯、道德束縛等,所以我們可以想像出許多荒唐怪誕的情節,觸及白天無法觸及的,內在更幽微隱晦部分:慾念、恐懼、禁忌或各種不適宜的態度。因爲「大腦過動」,我在睡夢中的思考時間甚至不亞於清醒時,有時你會繼續服膺著白天的思考模式,但到了某一層面,睡眠更深時,就開始擺脫了白天的束縛,展開各種離奇的想像與體驗。夢境是我開拓思想領域的重要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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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開始進行「夢中系列」的第一部——《夢中書房》那時期,最常思考的是,對於詩如此害羞的文學書寫形式,當如何繼續保有它特殊的吸引力或銘心刻骨的元素,讓讀者願意跨過閱讀的高門檻走進來?夢境有哪些可被用於詩創作(一如超現實主義繪畫)的元素?具某種奇想特質,引領憧憬和想像,應該是詩最初也最重要的特點吧?但隨著時代變遷,詩創作者對這一區塊的經營愈來愈使不上力,反而其他文學、藝術創作者大量應用了富於詩意的種種元素。詩與其他文學形式在創作上最主要的不同,有一項是所謂「詩人破格」,即詩創作者擁有使用各種不同的任性連結與破壞的特權(重要的不只是你擁有特權,而是你擁有在這過程中的觀察、體驗和想像。)我覺得在這面向可以做得比別人多,因此藉由「夢中系列」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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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曉頤:「歷史的暗流之一∕是細緻靈魂和粗糙的靈魂之間的∕傾軋」   ——《泥炭記》

「每個時期∕在有心人的眼裡∕都是亂世∕都是末世。」——〈問聃〉

「文明」,是羅老師從創作開始迄今,孜孜不倦的關懷主題。請老師談談您心目中理想的文明,以及您對文明的獨到體察。

羅智成:很多人認同文學創作中應該帶著關心世界的使命、好奇、承諾或熱情,但每個人關心和表達方式不同。對於現實世界,或在我生活領域以外的世界、他人,我的關心方式從一開始就不是那麼直接,從而在表達我所關注的議題或對象之前,夾帶了一個豐富又充滿歧義的理念——「文明」。它可以幫助我間接卻有效地聯繫其他人和社會。

我從創作早期起就很喜歡使用「文明」這個詞彙,這個抽象名詞暗含「不作特殊指涉」的意涵,可以說是源自我某種思想潔癖。對我而言,「文明」範疇可能僅指涉周圍幾個很接近的人,或象徵性的小文明:小至兩個人之間的愛戀關係、甚至一個人內心獨白,大至整個人類社會的演化。文明,代表包括我在內,或超過一人以上的人所擁有的價值、態度、情感、經驗、知識、制度或遊戲規則。

年輕時我最喜歡閱讀的書籍就是各式各樣的文明史。透過大量關於不同民族、不同時代的人文地理的閱讀,我擁有了許多精神原鄉。屬於我或逐步收藏起來的精神原鄉,有些來自居住經驗,像大稻埕的童年地景是我最早的精神原鄉;小學時透過教育、閱讀,整個中華文化就是我精神原鄉;長大後透過旅行和閱讀,埃及、希臘、羅馬古文明、中古時代的經院氛圍、文藝復興時期甚至印象主義、超現實主義,都成為我的精神原鄉。後來還加上文學、音樂、電影等等。因為長期優游於各種文明的想像中,我得以擁有非常充實廣大的意象庫,還有世故的看待世界的知識與觀點。早年對文明史的熱情和好奇,豐富了我對文學表達的基礎,這可能是我從一開始就擁有比較與眾不同的想像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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