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脈爵床與臺灣香蘭:《通往世界的植物》選摘(2)

2020-04-11 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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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脈爵床_陳柏豪攝影(出版社提供)

銀脈爵床_陳柏豪攝影(出版社提供)

不比玉蘭草的明確結果,學者們在臺灣香蘭屬(Haraella)和銀脈爵床屬(Kudoacanthus) 的研究中,仍在糾結奮戰著,而這兩個草本植物的特有屬地位受到的挑戰也與玉蘭草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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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來看銀脈爵床(Kudoacanthus albo-nervosa),它是一種稀有的爵床科小花,主要分布在臺灣南部,其屬名由臺北帝國大學講師細川隆英(Takahida Hosokawa)為紀念工藤祐舜,而將其姓氏Kudo-結合了爵床屬的拉丁屬名acanthus-締造而成。在原始發表文獻裡,細川隆英指出銀脈爵床應界定成一個新屬的理由,在於它的花部形態以及花粉粒表面的結構有別於其他爵床科植物。然而和玉蘭草的研究面臨一樣的問題,銀脈爵床因為並不常見,導致它雖然身為臺灣的特有屬之一,但遲至二○○八年才第一次被分子親緣關係研究取樣。

由於廣義爵床科底下物種繁多(近兩千五百種),科內分類工作進展緩慢,整個科像是一座裝滿物種卻沒有經過分類學家整理的儲物櫃。在這樣的情況下,銀脈爵床的特有屬地位顯然無法在短期內被確認。儘管如此,二○○八年的研究指出,在有限的取樣下,銀脈爵床仍顯得十分獨特,它自成一個獨立的譜系,且在DNA分化的程度與其他取樣的屬相近,也就是從遺傳角度來看有被界定成屬的潛力。更奇特的是它被發現與一群主要分布在熱帶美洲的爵床科植物特別親近,譬如焰鵑花屬(Anisacanthus)、鶴扇花屬(Ecbolium)、金苞花屬 (Pachystachys),這群統稱為塔鵑花(Tetramerium)譜系的植物。在亞洲的爵床科植物中,目前除了銀脈爵床外,已知只有鱷嘴花屬(Clinacanthus)也和這群植物特別親近。由於目前的研究結果還無法告訴我們塔鵑花譜系、銀脈爵床和鱷嘴花之間的親緣關係為何,使得銀脈爵床的生物地理起源仍是一個謎團。究竟它是來自亞洲還是有可能來自遙遠的熱帶美洲呢?

確認銀脈爵床特有屬的身分很大一部分受制於爵床科的取樣困難,因為這個科太大、包含了太多物種;臺灣香蘭(Haraella retrocalla)雖然也屬於物種數極多的蘭科,但它的特有屬地位確認則是受制於另外一種取樣困難。

臺灣香蘭大概是臺灣曾經出現的特有屬中最美麗的種類了,而且它不像玉蘭草或銀脈爵床那般難以遇見。臺灣香蘭零星分布在臺灣全島的中低海拔潮溼山區,雖然不若臺灣蝴蝶蘭、一葉蘭等明星蘭花有著大型亮麗的花朵,但花形搶眼,色澤獨特,整體外觀上仍頗為吸睛。臺灣香蘭由於花期長,又有臺灣特有屬的封號,在過去幾十年裡成為許多園藝獵人盜採的對象。幸好政府近年在臺灣香蘭的組織培養技術上取得進展,使得花市上已可採購到人工培育的香蘭植株,大大降低了臺灣香蘭野外族群的生存壓力。

第二篇_1:圖說:圖說:臺灣香蘭可能是臺灣曾經的特有屬中最美豔動人的一個。(出版社提供)
第二篇_1:圖說:圖說:臺灣香蘭可能是臺灣曾經的特有屬中最美豔動人的一個。(出版社提供)

臺灣香蘭於一九三○年由工藤祐舜在《熱帶農學會誌》發表成臺灣特有屬。其實早在一九一七年,早田文藏便曾驚豔於這種美麗、獨特的小蘭花,只是當時他認為香蘭應該是某種囊唇蘭(Saccolabium),因而將它發表成一個囊唇蘭屬的新種。爾後根據工藤祐舜的發表文獻所述,早田文藏的觀察可能不甚正確,臺灣香蘭從形態上來看應該與盆距蘭(Gastrochilus,臺灣慣稱松蘭屬)較為相似,只是在唇瓣的形態上又與其大為相異,因此才建議將它獨立成一個屬。二○一五年,一篇關於蘭科指甲蘭亞族(subtribe Aeridinae)的分子親緣關係研究,首次討論到臺灣香蘭是否真的是一個獨立的屬。在DNA分析的結果裡,臺灣香蘭並沒有被包含在其他指甲蘭族底下的任何屬內,顯示它本身是一個獨特的演化譜系,且一如工藤祐舜的觀點,臺灣香蘭與盆距蘭屬的蘭花最為親近。是次研究也進一步發現臺灣香蘭屬和盆距蘭屬、鹿角蘭屬(Pomatocalpa)共同組成了指甲蘭亞族底下的一個獨特的演化譜系,稱作盆距蘭支序(Gastrochilus clade)。未來還需要從盆距蘭屬和鹿角蘭屬裡做廣泛的取樣,來驗證臺灣香蘭的特有屬地位。

儘管分子親緣關係的研究目前認為臺灣香蘭屬極有機會是一個屬,但是它的特有屬地位還是受到了挑戰。一九八○年代,沖繩植物紅皮書計畫出版了第三版《沖繩受威脅蘭花名錄》,其中報導了在西表島上發現臺灣香蘭,然而弔詭的是,自該次觀察紀錄之後,西表島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臺灣香蘭的蹤影。這筆三十多年前的神祕紀錄使臺灣香蘭做為臺灣特有種的想法受到了質疑,且由於當時名錄並沒有留下任何引證的標本以及更詳細的敘述,這樣的困惑至今仍未能解開。也因此,臺灣香蘭所面臨的取樣困難,和玉蘭草與銀脈爵床相比,在於不知道該如何去確認西表島上的臺灣香蘭是否真的存在。

《通往世界的植物》書封。(春山出版提供)
《通往世界的植物》書封。(春山出版提供)

*作者游旨价,農學博士,曾獲科技部補助至美國布朗大學與東京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訪問,並獲得臺灣植物分類學會最佳博士論文獎、彭鏡毅博士紀念獎。本文選自作者新著《通往世界的植物:台灣高山植物的時空旅史》(春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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