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醫生、鬼，應該是台灣育兒界最忙的三位，舉凡哭、吵、鬧、懶、驚、皮、拗，不管遇到什麼小兒難題，都可以端出他們來嚇唬孩子。在法國，也有一個很特別的人物，曾經讓法國左派老爸魂不守舍……。
阿姨生氣了
在育嬰室給女兒換尿布。不一會兒後，一個爺爺帶著約兩歲大的孫子，急如星火的衝進來，小孫子褲子一脫，整個育嬰室炸出一股屎味。「不同家的孩子，生活飲食習慣不同，屎味也差很多呢。」我默默想著，還跟吵著要拿濕紙巾蓋子的女兒奮鬥，一個沒當心，只見爺爺一手抄起小孫子，就去洗手台洗屁股了。
「喂！那是人家洗奶瓶碗筷的地方！你洗你孫子的屁股這樣真的可以嗎？」我在心底震驚地大喊，但是爺爺反而對我露出爽朗的微笑：「好險有洗手台，真是方便啊！」爺爺很滿意的說。我隨便敷衍的假笑一下，回頭給女兒七手八腳地穿上褲子，只想趕快走。
爺爺回到尿布台，要給小孫子包尿布了。但是小孫子這時候鬧起彆扭，哼哼唧唧的，不想穿尿布。「你再亂動，阿姨要生氣囉！」爺爺恐嚇小孫子。喂，等一下，阿姨是指我嗎？我轉頭看向爺爺，爺爺又對我爽朗的笑了，「你看，阿姨瞪你了，阿姨生氣了！」
本人的神經在此正式斷線，如果是妮妮的媽媽就會拿出兔子來狂揍一番，真可惜我沒有。
如果恐嚇有用，還要教育嗎？
回到家，和法國左派老爸談起這件事情。我不能理解為什麼總是有人喜歡恐嚇小孩：「如果你不乖，警察就要來抓你了。」；「你不好好吃飯，醫生就來幫你打針。」甚至像育嬰室裡的爺爺一樣，把一旁無辜的我拖下水，拿「旁邊的阿姨會生氣」來威脅小孩。「法國人做這種事情嗎？」我疑惑的問。
左派老爸想了一下，點點頭說：「我們不用警察醫生或者旁邊的阿姨來嚇小孩，我們會搬出揮鞭老人（Père Fouettard）。」
揮鞭老人是虛構的人物，就跟聖誕老人一樣，只是聖誕老人獎勵好小孩，揮鞭老人懲罰壞小孩，一般來說只要小孩不斷哭鬧，法國人會使出「你再吵，揮鞭老人就要來帶走你了」這樣的大絕招，讓小孩停止耍脾氣，功效雖然不能說百分之百，但十次能中個五六次，相信很多爸爸媽媽都要感激涕零。
「我不贊成這樣的做法，但我自己也是被這樣養大，我記得在小時候，每一次我媽跟我說揮鞭老人要來了，我是真的怕得想哭又不敢哭。我不想讓我女兒也有這種恐懼，而且還是毫無根據的恐懼。」左派老爸有一點擔心的樣子。
不要讓謊言和偏見影響孩子
為什麼要騙小孩？不管是警察醫生或者揮鞭老人，都不可能真的對吵鬧的小孩做什麼事，因此到了最後，小孩只會發現自己是被騙了，我們真的需要用一個又一個的謊話來達到任何目的嗎？
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的心理學家萊絲莉．卡佛 (Leslie Carver) 跟雀爾西．海斯 (Chelsea Hays) ，曾經為了研究謊言對小孩的影響，而找來 186 名三到七歲的小孩做實驗[1]。研究結果顯示，被實驗人員欺騙過的小孩，比較容易緊接著說謊，並進一步推論出，說謊的父母親，對小孩有一定程度的影響。
事實上，在整個歐陸地區都有揮鞭老人的傳說，或許名字、形象略有出入，但基本就是個拿著鞭子、懲罰壞小孩的腳色。比起台灣人所使用的一個特定、真實的職業形象來嚇唬小孩，歐洲人的做法是將這個腳色架空。換言之，對歐洲小孩來說，你不需要去懼怕／推崇一個你可能每天都會見到的人，也不會因為大人的標準，而對某個職業產生特定的偏見。所有的小孩可以很「公平」的長大，透過自己的人生經歷去理解每一個職業的特色，而不是直接被灌輸：「警察很兇」、「要尊敬醫生」、「警察保家衛國」、「當醫生很了不起」等觀念。
對左派老爸來說，他一直堅持和女兒的溝通必須建立在誠懇和對等的基礎上，這是他對他父母親的教養方式所採取的反動。平常我們便盡可能的陳述事實而不加油添醋，在她做錯事情時，告訴她「這是錯的，我必須懲罰你」，而不是把責任推給一個素未謀面的警察或醫生。同時希望能藉此讓她感受到，她所犯的錯誤，僅存在於她和父母之間，她能保有自尊以及隱私。
「對了，你在育嬰室被誣賴，你有什麼回應嗎？」左派老爸關心的問起。有啊！我深呼吸三次，抱起穿好衣服鞋子的女兒，對那個小孫子說：「阿姨沒有生氣，你爺爺只是不曉得怎麼要你乖乖的才說謊騙你。說謊不好，你一直亂動也不好，希望你好好想一想。」這樣我應該也算是實踐了左派老爸的育兒精神吧。
[1] 此實驗詳細方法及結果，請見科學新聞：https://www.sciencenews.org/blog/growth-curve/telling-kids-lies-may-teach-them-lie
【作者簡介】：莊丹琪
宜蘭人，1980年生，念過傳播與劇場，做過廣告和電影。目前為法國人妻並育有一女的台灣編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