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永毅觀點：關稅霸凌下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賴總統投書呈現的心理錯亂

賴清德總統為了向揮舞關稅屠刀、霸凌台灣的美國川普總統「求饒」，以〈深化臺美經貿關係的路徑圖 (A Roadmap for Deeper Taiwan-U.S. Trade Ties) 〉為題，投書給「彭博社」，並於4月10日刊出。這封白紙黑字的英文「降書」[1]，讓台灣在國際社會顏面盡失、毫無尊嚴可言，不但自證了不可思議的病急亂投醫，更暴露了民進黨為討好川普、不惜公開拋棄前抗中保台的盟友拜登政權的勢利嘴臉。我們要如何理解這種不顧為台灣帶來災難、極度愚蠢的危機處理和談判手腕？

這份降書所記載的對美國關稅霸凌的對策，基本上只是重複4月6日總統談話影片的內容，大致為五項：台灣降為零關稅、擴大對美軍購和大宗採購、擴大臺灣對美國投資、掃除台灣對美國的貿易障礙 (美豬標示、瘦肉精檢驗過嚴、美牛絞肉和內臟進口限制、基改食品禁入校園、美國稻米進口障礙等)、高科技產品出口管制和解決洗產地問題等。

我們《捍衛台灣民主法治與和平安全聲明》的發起和推動小組，也已經在9日召開了「台灣學界與工運界對當前經濟形勢的看法與主張記者會」，對於賴總統關稅歸零、開城投降、棄守食安、無視勞工要求受補貼企業應禁止裁員的訴求等，進行了嚴厲的批判，在此不贅述。本文特別想指出賴政權回應關稅霸凌的錯亂行為，才是台灣社會更該憂慮的嚴重危機。

跪著高喊要對等的總統

賴總統6日發表談話影片，已經是川普宣佈對台加徵32%霸凌關稅的第四天，賴總統不敢開記者會，卻以媒體無法提問的影片來替代，這已經是非常不負責任了；但更讓人驚訝的是，神隱多日想出來的對策，竟然是把徹頭徹尾的對美讓步，說成是台美關係大躍進的契機。我們已經無法嘲諷這個超越魯迅阿Q角色的政治創意，因為這完全顯示民進黨政權從根本誤判這個衝擊的性質，也無能處理這個重大危機，預示了台灣將陷入極大的困境。

對霸凌者說「謝謝你讓我更加成熟」

4月9日，民進黨更加碼這個精神勝利法，於中常會邀請中央研究院社會學研究所研究員吳介民，以「解放日關稅：解題與方案討論」為題進行專案報告。吳介民提出「脫中入北」這個概念，高調頌揚台灣對外投資脫離中國和南方第三世界，向北方的美國和歐日先進國家移動的趨勢；黨主席賴清德表示非常認同，引用吳介民的說法做出結論：「台灣應利用每一次地緣政治經濟變動時刻，推動適合國家發展的方向，轉危為安。」 （相關報導： 夏珍專欄：天不佑台灣 ｜ 更多文章 ）

《風傳媒》的「風評」已指出，「脫中入北」是在召喚十九世紀日本軍國主義興起時「脫亞入歐」的反中記憶。但更值得玩味的是，賴清德展現了霸凌受害者的自我心理轉化，強者在眼前揮舞屠刀，受害者無法面對自己過於恐懼、焦慮、而無能反抗，就試圖把挫折轉化為相信霸凌行為對自己是一種正能量。更讓人聯想到1971年聯合國通過「排我納匪」的2758號決議時，蔣介石總統高喊「處變不驚、莊敬自強」的場景。如果說賴清德3月13日宣佈「五大威脅、十七項國安措施」的新動員戡亂條款，是民進黨走完(舊)國民黨化的最後一哩路，與時俱進的將「白恐」變「綠恐」，繼承蔣家政權依賴「匪諜就在你身邊」的恐懼心理，來確保準戒嚴體制正當性的統治手法。那麼民進黨9日「脫中入北」的自欺自滿，就是蔣介石孤勇者心態的還魂附身。諷刺的看，也是對蔣氏政權的一種遲來的轉型正義。

總統府新聞稿陷賴總統於準叛國危機

總統府於10日發佈賴總統投書「彭博社」的新聞稿，第一段是這樣寫的：「賴清德總統…，向全球讀者闡明臺灣對於臺美貿易之戰略思考，以及未來將透過對話努力排除雙方貿易障礙、增加臺美投資，並將關稅化解為零。」

但如果閱讀投書實際內容，就發現新聞稿根本是刻意欺騙民眾。內容裡沒有排除「雙方」貿易障礙，只有台灣應該儘快替美方排除台灣這邊的障礙。內容裡沒有增加「臺美」投資，只有擴大台灣對美國的投資。內容裡只有說要把台灣的關稅從6%降到零關稅，完全不敢提到是否也敢對等要求美國把關稅降到零。新聞稿先以「雙方」和「臺美」的用語，鋪陳臺美對等的假象，讓「並將關稅化解為零」聽起來好像會是雙方對等要求零關稅。

這個修辭細節反映了總統府的極度扭曲心理，就在新聞稿下面所附的投書中英文對照全文PDF檔案裡，賴清德這封代表中華民國書寫的投書，大實話的用英文對川普表白了每一項卑躬屈膝、誠惶誠恐的具體投降條件，記載了每一項輸血讓利承諾，毫不掩飾；但對國人發佈的中文新聞稿，卻不惜說謊，假裝自己對美國可以是對等和有尊嚴的談判，這表示總統府知悉國人的期待，但給美國政權—未來談判對象—投書內容卻背道而行，盡掀底牌。這已經超過總統府公信力是否受傷的層次，其實已經可說是總統對外交涉不誠實的一種心理上對國家利益的背叛。

為怕得罪霸凌者川普，公開和拜登割席

最令人吃驚的是，賴總統10日的投書，竟然一個字也不敢提到拜登政權的友台軍售，這個曾經被蔡英文、賴清德、蕭美琴稱為堅若磐石、營造史上最好台美關係的民主黨政權，活生生的被從台美歷史中消失。投書的開頭就極其諂媚的感激川普首任時期批准的軍售案：

上個月，臺灣 66 架新型 F-16V 戰機中的第一架在[美國]南卡羅來納州格林維爾出廠。這項總額 80 億美元的軍售案在川普總統的首任任期簽訂，見證了美國在先進製造業的創新與領導地位。除了對經濟的影響—在美國創造數千個高薪工作機會外，亦鞏固印太地區和平穩定的基礎。

投書的後段，再次提到軍購案，仍然只提川普首次任期的採購：

我們也將進行更多對我國防至關重要且有助於促進臺海和平穩定的軍購案。在川普總統的首任任期內，我們達成 180 億美元的軍售協議，包括先進戰機、戰車及反艦飛彈等。未來的軍購案是建立在我們的經濟和安全夥伴關係之上，雖無法反映在貿易平衡，但對臺灣「實力帶來和平」的戰略至關重要。

川普首任期間批准了11次對台軍售案，總金額180億美元，但包含多項無法準時交貨的項目。拜登批准的對台軍售總金額約82億美元，的確低於川普，但是總次數高達19次，以美國仍有生產能力、可及時交貨的項目為主。拜登還重新開啟1978年底台美斷交後就終止的軍事援助，卸任前批准的了台美史上最高的5.7億美元(186億台幣)的對台軍援！ （相關報導： 夏珍專欄：天不佑台灣 ｜ 更多文章 ）

賴總統寫這封投書時，似乎因為驚慌過度而犯了急性健忘症，他完全忘了自己2022年1月以副總統身分去參加宏都拉斯總統就職典禮時，為了「外交突破」，辛苦的設法擠蹭到美國民主黨副總統賀錦麗身旁，以便隨從拍攝「兩國副元首見面」合照的事件。也忘了同年8月，被民進黨大書特書為創造台美關係歷史突破的眾議院民主黨籍議長裴洛西，冒著中共強烈反對，仍然來台參訪的事件。也忘了拜登政權的軍援法案，把武裝台灣和武裝烏克蘭和武裝以色列綑綁在一起，讓台灣成為全球最危險的地方的榮幸。顯然，綠營也根本沒有記取2021年美國總統大選時，一面倒支持川普所犯的錯誤。

民主大家庭家暴下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一個代表中華民國國家利益的投書，當然應該在文字上斟酌，達到肯定美國不同政權連續對台的友好善意，才是穩妥之道；現在賴總統卻在投給挺民主黨的彭博社的公開投書裡打落水狗，刪除敗選的民主黨的所有貢獻，讓民主黨四年執政政績從歷史上消失無蹤，只能說是白目、無知、無禮、勢利和無情。尤其美國當下的各種抗中保台政策，全都依賴兩黨共謀(bipartisan)，賴總統為了求饒而高調選邊站，明顯缺乏政治智慧，為台灣帶來風險。

對於強力主張「不准疑美」、「疑美就是中共同路人」的賴總統和民進黨陣營來說，川普和美國，當然是全球民主大家庭的模範家長，是綠營全力袒護的好家長；為了鞏固這個大家庭的價值，綠營才剛剛宣佈「賴17項」嚴厲家規，防止民主被侵犯。但不到一個月，這位好家長竟然在4月2日突然無預警宣佈對台灣課徵會使產業、經濟和勞工致命的32%關稅，這個國際級霸凌和政治暴力，讓「禁止疑美」的綠營認知大錯亂，產生了非常接近「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心理狀態。我們先看看一位心理醫師如何描述家暴下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受害者的經歷，常見會經過肢體暴力、精神暴力或語言暴力等，有得甚至模糊無法被定義為暴力，但受害者確實感到不舒服或恐懼、生命危險。不過加害者也可能會出現一些溫暖的舉動，例如準備飯吃、幫忙治療傷口、關心受害者等，使得受害者出現異常的情感，包括同理、同情、認同，進而妥協、委曲求全、打從心底不再抵抗的心理現象，認為對方其實心底是善良的、有苦衷的，甚至做出實際上幫助加害者的行為。

或許我們從這個脈絡比較容易理解賴總統荒腔走板的反應。尤其川普先丟出關稅核彈，造成各國恐慌之後，又突然宣佈暫緩90天生效，使全球受害者都如釋重負、覺得對方在設法降低傷害、減緩大家的心理壓力、幫助自己脫困，進而就極可能出現同情加害者、為加害者辯護 (以祈求逃過再次受傷) 的症候群。特別是台灣，在抗中保台、大家一起抓匪諜的氛圍下，川普針對中國不給予關稅暫緩期的英勇作為，必然使綠營高潮，忘了幾天前的家暴。而家暴的加害人川普，8日晚間在華府舉行的「共和黨眾議院全國委員會（NRCC）」年度募款晚會，發表了長達90分鐘的演講，他傲慢的用粗鄙的俚語表示：「這些國家都打電話給我們了」，「他們來拍我馬屁（kissing my ass），巴不得跟我們談出個結果來」，這就是綠營呵護的家長對中華民國等受害「國家」的真實態度。

最後重申，本文作者作為反戰和對賴17項批判的連署人，當然不可能支持拜登在全球製造戰亂的行為。本文只是要藉賴清德在投書裡把拜登消失的事實，來指出賴清德政權本身的自相矛盾、邏輯錯亂、無能執政的嚴重危機。可能也只有台灣社會形成足夠的疑美力量，才有一線機會喚起綠營挺美支持者的病識感，為台灣未來找到解方。

＊作者為平行政府副秘書長、海潮智庫辦公室主任、《學者反戰聲明》和《捍衛台灣民主法治與和平安全聲明》連署人。 （相關報導： 夏珍專欄：天不佑台灣 ｜ 更多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