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 專屬文章 布魯塞爾觀察》川普重燃貿易戰，深度解析美歐雙方謀略

美國前總統拜登（Joe Biden）建立的國際情誼，曾讓歐美關係曾一度回溫，但當「制裁癖」川普（Donald Trump）再次回歸，以關稅再次打擊跨大西洋關係，雙邊友好交情似乎過眼雲煙。如今美歐貿易戰再次上演，其「前世今生」究竟為何？貿易戰一旦開打後，又有哪些效應？

美歐近年兩起關貿勃谿

川普第一任期的關稅制裁不勝枚舉，其中，歐洲聯盟（European Union, 簡稱歐盟）受到兩次衝擊。首先，2018年鋼鋁關稅：川普2018年3月表示基於國家安全，分別將鋼鋁關稅提高至25 %與10 %，約64億歐元。川普稱全球鋼鋁產能過剩源自中國因素，此舉已威脅美國相關產業與其重大利益，因此在同（2018）年6月1日提高關稅；歐盟隨即在6月對哈雷機車、波本威士忌與牛仔褲，課徵28億歐元，並計劃2020年再課徵36億歐元，不過，隨著拜登與歐盟重修舊好，因而暫緩第二波制裁。

其次，空中巴士（Airbus）補貼戰：川普指控歐盟不當補貼空中巴士，而向世界貿易組織（World Trade Organisation, 簡稱WTO）上訴機構（Appellate Body）控訴。經調查後，美國與歐盟皆無遵照WTO補貼規範，因此在WTO授權下，美國2019年10月18日率先對歐盟紅酒、起司、橄欖油、空中巴士加收75億歐元關稅。而歐盟在一年後也得到WTO同意，於2020年11月10日對美國農用曳引機、菸草、烈酒、番茄醬與巧克力棒課徵40億歐元關稅。

川普2.0再掀貿易戰

2025年2月10日，川普又一次對輸往美國的鋼與鋁採取行動，其政策重點有四：

一、取消所有國家豁免：逐步取消特定產品的豁免程序，並終止現存既有「一般批准豁免」（General Approved Exclusions; GAEs）。

二、提高鋁關稅：從10%提高到25%。

三、擴大關稅範圍：納入更多鋼鋁製產品，或部分包含鋼鋁成份的產品。

四、新豁免機制：允許從美國本土生產（熔煉與澆鑄）的鋼鐵與鋁製衍生產品申請豁免。

此措施於美東時間2025年3月12日凌晨12時1分起生效，舉凡進口或早已存放在美國保稅倉庫的商品，都適用該規範。除此之外，美國商務部將在2025年5月12日前制訂鋼鋁衍生產品清單，換言之，美國要繼續擴大課稅範圍，川普稱，此舉協助美國製造業打造更好的公平競爭環境。本次關稅約280億歐元，佔歐盟對美出口總值的5%，隨著關稅提高，美國進口商未來也須多負擔60億歐元的成本。對此，歐洲執委會主張2025年4月1日，重啟2018年與2020年反制措施，總價260億歐元，鎖定商品為2類16項：

一、工業產品：鋼、鋁、紡織品、皮革製品、家電、工具、塑膠、木材製品。

二、農產品：家禽、牛肉、特定海鮮、堅果、雞蛋、乳製品、糖類、蔬菜等。 （相關報導： 劉性仁觀點：G7外長聲明是反中還是挺台？ ｜ 更多文章 ）

大致上，歐盟反制核心精神有三：首先是維護歐盟貿易利益；其次是選擇適當報復產品，減少對歐盟企業與消費者的衝擊；最後是確保歐盟關稅反制與受美國關稅影響的貿易額對等，以維持經濟平衡。但對於歐盟的措施，川普2025年3月13日在社群“Truth Social”個人帳號，抨擊歐盟是「世上最有敵意且濫用關稅的行為者之一」，甚至揚言對歐盟所有紅酒、香檳與酒類製品課徵200%關稅。一旦關稅提高，勢必影響民生成本，而德國智庫基爾世界經濟研究所（Kiel Institute for the World Economy）指出，川普發動貿易戰率先影響美國民眾，造成通膨、經濟成長與就業率的波動；DeHavailland EU經濟學家普薩拉斯（Vassilios Psarras）主張，依正統經濟學來看，關稅永遠不會有利可圖。

儘管目前難以精準估量美歐將受多大影響，但外界普遍認為，全球前三大經濟體的美國與歐盟互相撞擊，傷害不會會限於大西洋兩岸，而是會向全球擴散。

彼此爭議再縷析

長期以來，川普不斷抱怨，歐盟賣給美國的貨物遠比所需還多；歐盟則認為兩者貿易出口差距為總貿易量的3%，處在合理差異範圍，歐盟貿易與經濟安全執委塞夫喬維奇（Maroš Šefčovič）稱：「歐美貿易相當平衡，雙邊都有巨大利益可圖。」然而，若從歐盟公布的數據來看，差異仍十分明顯，舉例來說，歐盟2023年出口至美國的貿易額為5,030億歐元，從美國進口的貿易額僅3,470億歐元，因此可以說，大西洋兩岸彼此的衝突本質，還是在於貿易失衡。

所以，要緩解雙邊貿易關係，強化對美購買力道是關鍵因素之一，塞夫喬維奇曾表示，潛在談判方案尚有調降美國汽車關稅、購買美國液化天然氣。而我們認為購買美方軍武也能表示誠意，既提高軍事投資，也讓美國軍工產業獲利。雖說歐盟本次反應快速，不像以往透過WTO調停，而是直接「直球對決」，但歐盟還沒使盡全力對抗美國，例如歐盟尚未啟動「反脅迫工具」（Anti-coercion Instrument），而是有意等待美方2025年4月2日公佈公平互惠關稅計畫（Fair and Reciprocal Tariff Plan），再擬定因應策略，換句話說，談判求和仍是首要目標。

值得一提的是，川普任內兩次鋼鋁稅差異極大，兩項重點如下：首先，加重關稅：首次鋼鋁關稅分別為25%與10%，但這次將鋁關稅調漲至25%，而且兩者適用範圍更廣泛；其次，無豁免權：澳洲是川普第一任期的關稅贏家，該國獲得鋼鋁稅豁免權，而加拿大與墨西哥於後續獲得豁免，巴西、阿根廷與南韓則以雙邊協定取得配額；不過這些國家與歐盟在本次貿易戰無一倖免，川普企圖建立滴水不漏的鋼鋁保護網，保障美國本土鋼鋁相關產業。

不少專家普遍認為，川普2.0的關稅政策會導致美國經濟衰退，就連川普在2025年3月4日國情咨文（State of the Union）中提到，提高關稅對生活造成些許干擾，但這是讓美國再次富強的必要手段，並對美國長期經濟利益具正向發展。我們主張貿易戰表面上是處理貿易失衡；然而，川普實際上以關稅再次放大美國國際地位與話語權，這不僅宣示他的回歸，也要重整國際貿易的秩序與結構，不過要注意的是，川普的行為也可能強化美國保護主義色彩。

下一回合交鋒重點？

本文歸納三項重點：首先，美國與歐盟本質相同：長年以來，歐盟有著規範性強權（Normative Power）的稱號，利用自身政經影響力，以制度、規則與國際行為者談判；而美國則利用其聲量與地位，透過關稅政策去「脅迫」或改變其他國家的行為，手段直接、粗暴，但本質上與歐盟類似，即以制度增加談判、讓利空間。

其次，劍指中國：即便中國不是美國主要鋼鋁進口國，但前者資源大量銷往各地，其他國家接收、再製、銷往美國，華盛頓仍間接獲得北京的鋼鋁衍生產品，為此，打造鋼鋁防護網表面是彌補貿易失衡，實則是防堵中國。

最後，美國與中國車市地位轉移：鋼鋁作為製作汽車的原料，貿易戰可能讓汽車成本上升，並轉嫁美國消費者，導致人民購買力下降，車商裁員、倒閉後的惡性循環讓美國車市變弱；相對地，消費者可以選擇更為便宜的中國電動車，因而讓中國車市有機會壯大。 （相關報導： 劉性仁觀點：G7外長聲明是反中還是挺台？ ｜ 更多文章 ）

＊作者就讀比利時根特大學國際與歐洲研究所博士班，專攻歐盟政治制度、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國際安全議題。持續鑽研歐洲視角，為台灣注入歐洲新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