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岸田文雄「退選」，中日關係的真正挑戰為何？

「大衛營峰會」一週年，美日韓三國領袖重申致力維持印太和平，台獨政府引以維穩民心，但美日都面臨政治換屆，未來充滿變數，致使此一峰會週年聲明，基本無人關注。

韓國問題暫放一邊，由於岸田文雄「選選」了，這次就談談當前的中日關係。

中美關係，中歐關係與中日關係的共同點，就都處於安全與經濟之間「再平衡」的陣痛期，過程中的競爭與妥協，敵意與綏靖，兩種矛盾心態並存，而在此膠著狀態下，各方都不願滑入戰爭。這意味著，「戰前」的戲碼還很多，不用操之過急談戰爭。

在外部問題上，北京從總體戰略面思考，認為經貿關係才是大局，而壞事的總是一小撮人，因此相應的策略就是集中打擊數量較少的主要敵人，懷柔立場較中立的大多數，對美，對歐，對日都是如此。對台亦然。

當前，中日之間的主要挑戰，並不是安全議題 —— 如主權爭議，歷史恩怨，核污水—— 而是包含技術競爭在內的經貿問題。

經貿問題主要在於，中國的經濟轉型與升級，為日本帶來極大挑戰。按當前的中日經貿關係，中方無論是實力擴增或經濟遇冷，對日方都是壞消息，兩者都意味著日本製品在中國市佔的萎縮。目前中國仍是日本的第一大貿易夥伴。

經貿關係大調整，使得原本次要的安全問題更為棘手，而這一關若過不了，中日將快速滑入關係破裂邊緣。與鄰居處不好，吃虧的必然是實力較為遜色的日本。這便是為何，王毅在東協外長會議對日本外相說，中日關係正處於「關鍵階段」。

在大趨勢上，日本對中國的投資逐漸萎縮，主因並不是大陸人民的仇日心態，而是消費心態的轉變。再者，中國的科技崛起，也造成日方原本優勢地位的快速滑落，汽車業的消長，只是顯例之一而已。

在經濟轉型的當前，大陸人民消費態度轉向重視性價比，致使國際品牌商遇冷。另外，電商的強大，影響了所有實體門店的生存，這對較擅長實體門店經營的日本而言是一大利空。

白話說，現在大陸消費者傾向購買物美價廉的商品，各電商平台高度競爭下的低價潮，滿足了此一需求。然而，當日本品牌商也被迫重視「直播帶貨」的時候，大陸消費經濟樣態又變了，現在「直播帶貨」的效果也在大幅下滑。

大陸形容此一現象是「內捲」過度，也就是過度競爭，搞到絕大部分直播主都賺不到錢。另一方面，「直播帶貨」逐漸形成了市場壟斷，破壞了市場規律，也侵蝕了實體經濟，迫使政策面不得不出手降溫。

換言之，在全球經濟狀況不佳的大背景下，「世界工廠」正面臨來自內外部的挑戰，在生產力依舊強勁的狀況下，內需不足以消化，不擴大海外市場不行。但海外市場會受到政治干擾，尤其是主要的歐美市場正興起貿易保護主義。

對外商而言，在這種環境下，在中國市場首當其衝遇冷的是技術門檻不高的平價商品，如服飾領域的快時尚品牌，SARA，H&M，以及優衣庫等等。因此傳出日本優衣庫在大中華市場收入大幅下滑的窘境。 （相關報導： 全球頭號強權的困境：美軍備戰中東緊張局勢，為何對台灣安全造成衝擊？ ｜ 更多文章 ）

與此同時，在美國市場受到中國電商強大競爭壓力的亞馬遜，也不得擴大招攬中國賣家到自己平台壯聲勢，嘗試「以毒攻毒」，以因應性價比幾近無敵的中國電商，而這是中國賣家的一片藍海。以此推估，同樣的模式，未來恐也將被複製到歐洲，與日本等已開發國家。

對日商而言，有兩條路可選，其一是轉移市場，降低對中國市場的依賴，其二是深耕中國市場，以適應市場的動力，優化自家的行銷與商品競爭力。

從日本整體產業面向來看，這兩條路並行不悖，低端產品自中國市場撤退，中高端產品繼續深耕中國市場，對日方而言最有利。但在某些領域卻被政治卡脖子，如半導體設備被要求實施出口限制，這是扼殺了相關日商的生存條件；又如日本製鐵欲收購美國鋼鐵受到政治阻礙，這是斷絕了日本參與「重建美國」以獲取各種利益的念想。

誠然，經貿問題非常複雜，個例很難說明整體發展，但透過幾個重要案例，至少能說明日本產業很難擺脫國際政治干擾，在中美博弈的背景下，曲折求生之不易。

日本自民黨作為美國中情局的產物，政媒作為華盛頓的玩物，基本無法忤逆美國爸爸的任何要求，因此，外交出身的岸田文雄執政近3年，盡力滿足了拜登的各種「圍中」指令，但與此同時，仍與北京維持最起碼的「鬥而不破」，以維穩兩國產經。

不過，如上述的經濟層面，在汽車業實現超越後，中國的硬實力全面超越日本的時刻已近在眼前，致使中日關係日益脆弱，若未來在政治層面仍完全服從美國聖旨，岸田的正面遺產恐難以為繼，負面遺產將被發揚光大，日本經濟勢將進一步遭到重創。

對北京而言，修理日本的工具太多了，東京一再於政治面為難中國，後者至今隱忍，說穿了，就是在穩日商投資，以及不願中日反目，美國得利。但若岸田的繼任者仍加碼「圍中」，北京的反制措施會一個接一個出台，讓日本喘不過氣。

雖然中日關係的泡泡幾近吹彈可破，但美日關係也不是如膠似漆。

美日韓「大衛營峰會」一週年，三個領導人有兩個玩完了，另一個奄奄一息，因此任何「週年承諾」都是笑點。事實是，此一三國聯盟經不起任何一方哪怕一絲絲的心猿意馬，而現在三方都已出現「別過頭去」的場面。

拜登在鋼鐵公司收購問題上不想正眼看日本，岸田與尹錫悅在半導體相關產品進一步限制輸中的問題上不敢正眼看美國，而若川普當選，三國聯盟是否還能攜手走下去的問題，三個領導人都不敢接觸彼此目光。

從石破茂訪台所發表的言論看來，日本深怕台獨政權跳太歡，讓東京背負附帶損害，因為中日關係已經太脆弱，經不起風吹草動。而川普與賀錦麗目前在東亞問題上的「問號」太大，日本只能按兵不動，靜待新聖旨，極不願台灣在此期間給他們添麻煩。

未來是吉是兇？「大衛營峰會」一週年的聯合聲明完全說明不了什麼。

總之，到底要犧牲什麼，犧牲誰，來遏制中國崛起，這題拜登作答得並不好，儘管姿態是做足了，地上的血跡卻多來自自己的傷口，以致三國都彎下腰，咬牙還不敢喊疼。 （相關報導： 全球頭號強權的困境：美軍備戰中東緊張局勢，為何對台灣安全造成衝擊？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自由撰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