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向老齡化社會的日本：這裡急需國際勞動力，外國人為何不去日本工作？

日本的鉗子與工具製造商FUJIYA（フジ矢）總公司位於大阪，產品以品質著稱，創業距今剛好一百年。過去一百年來，日本的勞動力市場不停變動，目前許多國內企業更加仰賴外籍人才，FUJIYA廠內也有8名來自越南的「技能實習生」，負責人野崎恭伸表示，如果沒有技能實習生而只靠國內勞力，公司會很難維持產量。

《日經亞洲》（Nikkei Asia）報導，2022年有超過182萬外國人在日本工作，根據「技能實習制度」申請前往日本的技能實習生則有約34.3萬人，這個數字已經超越過去十年的兩倍。野崎恭伸說：「技能實習生是我們非常重要的勞動力。如果他們能待得更久，將會非常有幫助。」

日本是全世界第三大經濟體，不過高齡化和少子化等趨勢讓人口連年減少。根據厚生勞動省轄下日本國立社會保障暨人口問題研究所4月公布的推算，2070年以前日本人口將會減少30%，變成1.24億左右，6月初公布的數據則顯示日本總生育率（total fertility rate）（婦女終其一生的生育總數）創了新低，2022年僅有1.26，不足80萬名新生兒也是有史以來最少。隨著人口減少，日本的製造業、服務業，到知識產業，都更關注外國勞動力。

政府召集專家學者探討外籍人才議題，5月他們向政府提案報告，指出建構多元而充滿活力的社會很重要，例如接受外國人加入日本產業、經濟和在地社群的成員，如此便可以讓外國勞動力發揮最大的力量，從而減輕日本的勞動力短缺問題。

日本政府為了促進經濟，也祭出各種措施延攬全球的頂尖人才，首相岸田文雄今年提出優惠政策，推出新的移民簽證延攬頂尖外國人才，企圖重振日本經濟。然而日本存在已久的問題，例如成長緩慢的薪資、諸多陳規的企業文化、到亞洲鄰國簽證與高薪的拉力，這些因素都讓日本爭取優秀外國人才的努力蒙上陰影。

改革技能實習制度，擴大特定技能簽證

1993年日本創立技能實習制度，旨在轉移先進技術幫助發展中國家，培養外國實習生學習日本的技術與知識，也能藉此解決勞動力不足的問題。實習生在製造業和農業等指定的產業工作，至多可以在日本待5年，實習結束後可以選擇歸國或留在日本工作。日本綜合研究所首席經濟學家山田久指出，技能實習制度剛開始時不接受半熟練（semiskilled）的勞工，「傳統上，日本排斥外國人居留，官員盡可能避免政治問題」。

然而隨著技能實習制度實施，原初的目標與現實分歧愈來愈大，例如只有約10%的實習生回國後從事同樣工作，因為他們的主要目的就是賺錢，國際合作只是政策名堂而已。此外，技能實習制度一直飽受爭議，雇主虐待實習生或拖欠薪水的報導時有所聞，而且每年約有數千名實習生失聯，從職場消失。光是2021年，就有約7100名技能實習生部打招呼就離開實習公司，顯然他們找到其他更賺錢的工作，而技能實習制度不允許實習生轉職。 （相關報導： 2023日本「永住權」最新方案曝光！只要住1年再加上2條件，即可申請永久居留權 ｜ 更多文章 ）

日本政府於9日決定根據專家的提案，對外國勞動力制度進行大幅改革，包括用新的延攬制度取代技能實習制度，以期更直接地解決勞動力短缺問題。政府也決定擴大「特定技能2號」簽證規定的工種，一下從建設業及造船業2類增加至11類，新增農業、建築清潔業、汽車維修業等9類。若持此簽證前往日本工作，勞工可以居留更久，也可以攜帶家眷。

放寬簽證申請門檻 招攬高度技術人才

岸田決心改革制度吸引更多外國勞動力，他表示，解決技能實習制度和特定技能簽證的問題很重要，且要考量外國勞工的人權，「這樣一來，日本就會變成有吸引力的工作地點」。全球化和數位化趨勢底下，全世界都愈來愈需要高技術人才，各國招攬人才的競爭愈發激烈，岸田指出，目前日本只有1%的高技術工作者來自海外，遠低於英國的23%和美國的16%。

日本放寬「高度人才」（高度専門職）簽證規定，推出「J-Skip」和「J-Find」兩種新簽證。如果獲批「J-Skip」簽證者年收入超過2000萬日圓（約440萬新台幣）並符合其他條件，最快一年就能取得永久居留權，而且新制也將修改稅金等規定。全球排名前百的大學畢業生可以申請「J-Find」簽證，申請通過就能在日本居留兩年。「J-Find」簽證展現日本政府對年輕人才的渴望，由於申請條件相對寬鬆，畢業生可能會考慮在日本公司實習。

然而日本工時長、薪資成長緩慢、雇主忽視員工福祉，而且日圓維持弱勢，因此日本公司仍然很難吸引外籍高技術人才。「Transcend-Learning」協助日本企業延攬國際學生，理事吉田圭輔指出：「大學的排名愈前面，該校畢業生就愈不願意到日本工作。」

低薪高工時、陳舊企業文化 日本非高技術人才第一選擇

經濟學家山田久說，已開發國家爭先恐後搶IT人才，不過日本因為低薪資而落後。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統計，2001至2021年間，南韓的平均薪資成長40%，美國成長23%，而日本的平均薪資僅僅成長3%；根據新創公司「Levels.fyi」打造的科技業薪資資料庫，2022年日本的軟體工程師薪資中位數不僅比新加玻低23%，也比首爾低17%。

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大流行之後，加上數位轉型和人工智慧等新技術趨勢，亞洲爭搶高技術外籍人才的競爭非常激烈，同時伴隨許多新的簽證制度。今年新加坡推出新簽證，允許月收入超過3萬星幣（約69萬新台幣）的外籍人才居留5年，且可以同時為複數雇主工作。泰國和馬來西亞也啟動新簽證，延長電動汽車、投資等領域專業人才的居留期限。

OECD三月發表的研究探討教育程度、孩子取得國籍的難易程度、英語能力程度等等因素，分析高技術勞工前往外國工作的誘因，結果顯示，紐西蘭、瑞典和瑞士是他們最嚮往的國家。專家表示，隨著越南等新興國家的薪資成長，日本對高技術人才的吸引力就會降低。 （相關報導： 2023日本「永住權」最新方案曝光！只要住1年再加上2條件，即可申請永久居留權 ｜ 更多文章 ）

此外，日本公司不願意改變企業文化，這也會讓觀望者卻步。「Transcend-Learning」的吉田說：「國際學生說，他們看到職缺要求N1就發抖。」N1是日本語能力測驗最高等級，「就像在告訴你，你不適合在日本工作。然後國際學生就放棄了。」山田久表示，東京的國際學校和通英語的醫生，首爾和新加坡等亞洲大城市明顯較少，「問題在於，相較於其他國家，日本缺乏與外國人一起工作的經驗。我們需要透過旅遊和增加外資來促進人才交流。」他說：「這不是硬體問題，而是軟體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