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移民之路:《漢娜鄂蘭傳》選摘(3)

2018-07-26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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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蘭和布呂歇在蒙托邦外暫住一會後,在鎮裡一家攝影工作室樓上租了一個小公寓。柯倫博特家裡的人變得更多了,他們會來探望鄂蘭和布呂歇,其他從營裡逃出來的朋友也會來訪。先前跟布呂歇一起被拘留的胡伯又來蒙托邦跟他重聚。柯恩本迪特來探望妻子,柯倫博特的兒子則從巴黎被送到南方(鄂蘭沒有機會在這裡遇上柯恩本迪特的第二個兒子丹尼爾,他一九四五年才出生,多年後鄂蘭才在美國和他相遇)。傅里茲.法蘭柯前往墨西哥途中經過蒙托邦。此外來訪的還有鄂蘭的閨密安妮和她的妹妹凱瑟琳;凱瑟琳因為已歸化成為公民,因此從居爾獲釋。兩姊妹在靠近蘇亞克(Souillac)處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住所,那是一所被棄置的養鴿房。安妮的丈夫艾利克當時是身在德國的法軍戰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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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蘭和布呂歇經常保持警覺,緊盯著維琪政府日益嚴厲的反猶政策的每項變化,但他們也能在相對平靜的環境下閱讀和寫作,並享受當地乾爽的夏日好天氣。布呂歇繼續康德的研究,鄂蘭閱讀的著作則來自頗不尋常的作者組合: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卡爾・馮・克勞塞維茨(Carl Von Clausewitz)和喬治・西默農(Georges Simenon)。這三人差異之大令人發噱,但都跟鄂蘭從法國到美國一段時間裡的研究計畫和關注課題有關。她正放遠眼光,思考戰爭對歐洲的意義:隨著勝利與和平而來的新歐洲將會帶來什麼。她閱讀普魯斯特,是由於一直以來對反猶歷史的興趣;十年後她在《極權主義的起源》有關反猶主義的部分,對普魯斯特當時的社會文化環境勾勒出一幅傑出的人文圖像。她觀察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後的歐洲,給柯倫博特寫了一篇很長的備忘錄,關於戰後的少數族群條約。這份備忘錄經大幅增訂後,也收進了《極權主義的起源》。

一九四○年夏末對難民來說,是「戰爭最黑暗的時期:法國淪陷,英國受困,希特勒與史達林的條約尚未撕毀,歐洲這兩大警察國家的合作正弄得人心惶惶」,因此,閱讀西默農並非無關宏旨。西默農對法國警察的結構和處事方式的洞見十分有用。鄂蘭的一些朋友認為她太愛從陰謀論設想,也太愛把官僚的無能看作是背後的共謀。可是,有些朋友聽了她的勸告,而沒有遵從一九四○年十月法國警方要求所有猶太人到就近警局登記的命令,這時就會感激西默農激發鄂蘭對警方的不信任了。他們不去登記,雖然會在無國籍的身分上再添上另一條不合法處,可是他們卻不會像很多遵守命令的難民,在登記表上提供地址後就被逮捕。

列寧也讀過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On War),鄂蘭在一篇談論羅莎・盧森堡的文章時因此提到:「列寧受克勞塞維茨的影響,開始思考戰爭導致歐洲民族國家體系瓦解的可能性,以取代馬克思所預言的資本主義經濟的崩潰。」鄂蘭閱讀克勞塞維茨,也考慮同樣的可能性,並有所期待。她開始從理論角度分析民族國家,她的批評成為《極權主義的起源》其中一個主要論點。她這部理論著作將是什麼模樣,她在法國時還沒有清晰概念,但她已接下了在自己身上的任務,就是寫作一部有關反猶主義和帝國主義的全面著作,是對她當時稱之為「極端帝國主義」的歷史探索:一個在主權國家中掌權的民族對少數民族施以極端形式的壓迫。她開始猜測,如果希特勒戰敗,戰爭會否提供一個機會,讓一個非主權國家的聯盟得以誕生,也就是一個歐洲聯邦,就像她和布呂歇希望前去的那個聯邦國家──美利堅合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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