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移民之路:《漢娜鄂蘭傳》選摘(3)

2018-07-26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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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鄂蘭與丈夫合影。(取自網路)
漢娜・鄂蘭與布呂歇結為夫婦。(取自網路)

一九四○年五月五日,所有報紙都刊出了巴黎防務長官的告示:所有德國、薩爾蘭地區或但澤自由市的十七至五十五歲男人,以及未婚或沒有孩子的女人,得向服務營或拘留營報到。男人得在五月十四日到水牛體育場報到,女人得在五月十五日到玻璃屋頂的大型體育場冬季賽車場報到。這項可怕的命令不厭其煩地將要求一一列出:前去報到的「來自敵國的外國人」要帶備足夠兩天的食物以及自己的飲食器具,還有「重量不超過三十公斤」的行李袋或手提箱。在這樣的裝備下,難民準備成為鄂蘭諷刺地指稱的「當代歷史創製的新人類」,他們「被敵人送進集中營,被盟友送進拘留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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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蘭把年逾五十五歲的母親留在國民公會路的公寓,然後就和柯倫博特去到一個地鐵站;在日子較和平的時候,巴黎市民會從這個車站搭地鐵到冬季賽車場看體育比賽、參加音樂會或人民陣線的「文化革命」博覽會。鄂蘭、傅里茲.法蘭柯的情婦法蘭瑟.諾伊曼(Franze Neumann)和另外兩個女人,被分派到體育場石階看台某個地點;一大群女人被分為四人一組,防止發生群眾抗議行動。

這群「來自敵國的外國人」在冬季賽車場度過的那一個禮拜平靜無事,卻令人焦躁不堪。天氣很暖和,她們也獲得良好對待──膳食簡單但充足,也獲得填充了稻草的袋子做床。她們無事可做,只是乾等。每當有飛機在玻璃屋頂上飛過,大家就害怕是德軍轟炸,炸出另一個落花流水的「水晶之夜」。而她們一直害怕著當局會對拘留者做些什麼。柯倫博特的朋友凱瑟・希爾許被分配到鄂蘭隔壁那組,她當時寫了日記:「這個禮拜結束時,集體焦躁感升高了。我們聽不到外界的消息,但據信我們不會被移交給德國。每個人都說:『我必須記住,如果站在我們面前的不是法國看守員而是德國的親衛隊,情況會怎樣。』最後有事發生了:我們被送往另一個地方。我們出發了,脫離了我們的敵人隨時伸過來的魔爪。」五月二十三日,這群女人被巴士載送橫過巴黎,沿著塞納河,經過羅浮宮,抵達里昂車站。對於在巴黎住了多年而預期不能再回來的人來說,這是令人內心絞痛的旅程,悲傷而可怕,很多人哭起來了。

她們的目的地是居爾(Gurs);這個拘留營自一九三九年四月起,就用來拘留西班牙難民以及國際縱隊(International Brigade)成員。來自巴黎和市郊的二千三百六十四位女人成為新加入的營友,此外還有來自法國其他地方的人們。到了六月二十九日,這裡一共拘留了六千三百五十六人,包括部分兒童。

居爾的生活是枯燥的,四周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只有西面可以瞥見庇里牛斯山的影子。居爾不是勞動營,但營中婦女會做些雜務,防止她們陷入絕望。填充了稻草的床褥早上得搖平;公共廁所的錫罐每天晚上要清空;用來烹煮營中「特色菜餚」鹹鱈魚乾的鍋子要洗乾淨,剩下的水就用來洗澡,因為連綿的春雨使得營裡成了泥海。鄂蘭堅持營友要把外表維持在最佳狀態,因為只要讓周遭環境的一丁點醜陋沾染到自己身上,士氣就會受到打擊。凱瑟回憶,最壞的陷阱就是「隨處一坐下,想著自己是怎麼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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