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9日韓國總統大選，在野的「國民力量黨」候選人尹錫悅，以不到百分之一的差距，擊敗執政黨「共同民主黨」候選人李在明，贏得這屆選舉。這是南韓近年來最詭譎的一場選戰，候選人在競選期間互揭瘡疤、彼此攻訐，引發民眾的極度反感，認為這次選舉是「討厭鬼之間的競爭」。南韓政黨輪替，現年61歲的尹錫悅是一名「政治素人」，他面臨的最大挑戰是如何「除舊布新」，即解決前任留下的政策難題，並提出新的改革措施。在內政方面，根據南韓《朝鮮日報》報導，在投票日一週前，南韓新冠疫情確診病例總數高居全球第一。疫情連帶影響經濟，這是南韓民眾關心的首要課題。在疫情持續、物價上漲、房價飆升、就業機會減少等多重因素影響下，韓國人正面臨越來越大的社會壓力。韓國「現代經濟研究院」的最新統計資料顯示，2021年韓國「經濟痛苦指數」為6.2，是10年來的最高值。經濟問題造成社會的嚴重分化，使南韓民眾對推動公平正義失去信心，進而影響到國家的團結。南韓《中央日報》專欄作家吳炳祥就指出，這次總統大選已暴露出選民的三重分裂結構：一是根深柢固的地域分裂；二是愈發明顯的世代分裂；三是20多歲年齡層中比較突出的男女性別分裂。在外交方面，美國是南韓的長期盟友。尹錫悅明確表態他上任後，會把強化韓美關係作為外交政策的核心，會改變前任文在寅所提的「三不原則」，即不追加部署薩德、不參與美國的飛彈防禦體系，以及不加入美日韓軍事聯盟。尹錫悅並且主張韓國應與美、澳、印、日結成的「四方安全對話」（Quad），進行更全面的合作。南韓曾被視為美日聯合遏制中共的一個「破口」，因此，拜登政府當然樂見南韓進一步向美國外交傾斜。白宮在南韓選後立即表示，拜登總統已透過電話恭賀尹錫悅的勝選，兩人肯定美韓聯盟的力量；美國國務院形容美韓同盟「堅定如鐵」，期待與新政府擴大雙邊合作。
今年是中韓建交30週年，但這次大選卻出現大量「中國元素」。南韓社會近年對中國的負面情緒蔓延，北京冬奧的體育競爭、韓服漢服等文化齟齬，更起推波助瀾的作用。因此，無論是保守還是進步勢力，似乎都想迎合這股「反中」潮流爭取選票，尤其是針對年輕族群。文在寅執政時，意圖在中美之間採取左右逢源的平衡政策，但民意似乎不站在他這邊。根據南韓《中央日報》今年1月的一項調查，在美中競逐的衝突當中，1,000名成年受訪者中，有三分之二選擇站在美國這一邊；僅4％支持中國。美中關係緊張，使夾在當中的韓國，受到「選邊站」的壓力。根據《朝鮮日報》報導，美韓聯合司令部司令凱麥雷(Paul LaCamera) ，本月9日在出席美國眾議院軍事委員會聽證會時說：「韓國把中國當經濟夥伴，把美國當國防安全夥伴的發言令人擔憂。」凱麥雷批評了韓國在美中之間走鋼絲外交的作法，並表示：「中國與北韓為了削弱美國，試圖製造美韓之間的裂縫」。尹錫悅希望對中共採取更為強硬的態度，但他上任後必須面對「經濟靠中國」的現實。中國大陸現為韓國最大貿易夥伴、最大出口市場和最大進口來源國，韓國則是中國大陸第三大貿易夥伴。中韓貿易投資往來密切，雙方在電子、機械、汽車、紡織等領域，有著廣泛合作。根據中共商務部的說法，RCEP對韓國生效後，將與現有中韓已簽的FTA形成疊加效應，進一步拓展雙方合作空間。或許因為處在經濟與安全利益的兩難之境，尹錫悅在選後召開的記者會上，僅淡淡表示要與中共發展「相互尊重」的關係；中共則不放棄對尹錫悅示好，習近平在給他的當選賀電上說：「中方願同韓方秉持建交初心，深化友好合作，推動中韓戰略合作夥伴關係行穩致遠，造福兩國和兩國人民。」如何處理對日關係，是尹錫悅的另一外交難題。日韓兩國有長期的歷史包袱，包括殖民史、慰安婦賠償和領土爭議等，因此兩國民眾積怨已深，欠缺好感；不過以往為顧及同為美國盟友，不願把關係搞得太差；但因川普熱衷單打獨鬥，對同盟關係不屑一顧，聽任韓日兩國關係急轉直下。自2019年12月以來，日韓首腦即未舉行過面對面會談。即使拜登政府上台後，重新提倡連絡盟友應對中國的印太戰略，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韓日關係難以轉彎。北韓見韓日對話中斷，借機快速推進核武與導彈的開發。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對尹錫悅的當選，亦給與「由衷祝賀」，希望日韓兩國關係，未來能夠變得更良好、更健康。尹錫悅曾批評文在寅政府時期的對日關係，是處於「迷失狀態」。他表示，將把韓日兩國的共同利益，和兩國青年一代追求的理想，作為思考未來韓日關係的重點。為了改善兩國關係，尹錫悅主張重啟首腦互訪的「穿梭式外交」。尹錫悅一向主張對北韓採強硬立場，甚至認為若北韓有侵略跡象時，南韓可以先發制人進行打擊。朝鮮半島局勢自2019年2月河內「川金會」破局後，一直處於僵持狀態。文在寅任內致力改善與北韓關係，大力推動朝鮮半島終戰宣言，但顯然沒有得到北韓的善意回應。就在本月韓國大選期間，一艘北韓巡邏艇還越過有爭議的西部海域邊界；北韓並在一週內向其東海岸海域進行兩次導彈試驗。尹錫悅不會向北韓示弱，所以「謀和」不是他對朝政策的優先課題。尹錫悅希望加強對美關係，能提供南韓安全保障，但有可能因此刺激北韓，採取激烈的反應。今後朝鮮半島情勢的發展，將與美國的印太戰略環環相扣。 （相關報導： 尹錫悅當選總統南韓走向失落5年？唐湘龍曝隱憂：金正恩的好日子來了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本文原刊《奔騰思潮》，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