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外移人口與日劇增：特斯拉、甲骨文也搬走，「夢想金州」已成「失樂園」？

近2年來，美國加州面臨越來越多人搬離的情況，從普通居民到如特斯拉（Tesla）、甲骨文（Oracle）等大型企業，都已經或宣布將離開加州。高稅率、高房價、州內政治和社會治安被認為是推動這股遷移潮的主要原因，實際情況到底如何？

在互聯網金融公司工作的Maggie和家人3年前搬離了生活多年的洛杉磯，在德州休士頓開始新生活。起初，作為亞裔，她對「從民主黨自由派的加州」搬到「保守的共和黨大本營德州」有過擔憂， 但很快他們體會到德州生活的許多優勢。

最直觀的感受是油價，「我們離開加州的時候油價在3塊9到4塊5之間，而德州的油價在2塊左右，不超過2塊5。這對整個家庭的開銷有很大的不同。」

生活上最明顯的改變是住房條件和活動空間的提升，「在洛杉磯買一個小condo（公寓）的價格在德州可以買一個較大的single family house （獨棟住房）。」其次，德州沒有個人收入的州稅，「我們感到家庭的存款有明顯的增加。」對於有學齡兒童的家庭，加州的教育成本讓人倍感壓力。「洛杉磯一個中等水平的普通幼兒園的學費一個月將近1800美元（約合新台幣5萬元）， 而在德州，一個設施又大又新的中高檔幼兒園，加上早午餐卻只要1000美元（約合新台幣2萬7828元）。」

3年前搬來加州北部，在蘋果公司工作的劉晟也有同感。「剛來灣區的時候，我清楚地記得每個月的房價都比上個月貴。我身邊剛畢業的朋友，如果不是學特別熱門專業的，比如人工智能，演算法等，在灣區的生活壓力會很大。」相反，劉晟說，「如果來的比較早，5年前、10年前買了房的，現在房價已經翻倍或好幾倍了，那在灣區的生活還是很舒適的。」

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社會學教授， 比較移民研究中心聯合主任費茲傑羅（David FitzGerald）用數據指出， 加州僅次於夏威夷，平均房租位列美國第2高。他認為，即使加州工資水平較高，但租金也顯得極為昂貴。「如果把加州和德州的租金進行比較，要負擔同樣的中等大小的2房公寓，在加州每小時必須多賺13美元（約合新台幣361元）。」

除了生活成本，劉晟特別指出加州每況愈下的治安。「在灣區，小的打砸搶很頻繁， 但由於加州法律規定，950美元（約合新台幣2萬6436元）以下的不能定罪，這對灣區的居民，尤其是華人，會造成很大的擔憂。」「灣區年輕人一旦有機會還是很想離開的。儘管公司在灣區的僱員工資相對高些，但加州對高淨值的個人所得稅率是全美最高的。」 （相關報導： 美國新冠疫情有多可怕？加州男子「躲機場3個月」不敢回家 ｜ 更多文章 ）

人才技術外逃， 加州夢破滅？

除了媒體報導，社交媒體上也充斥著離開加州的討論，成千上萬加州居民在臉書Facebook、YouTube和其他在線網站上聚集，大肆討論加州負擔不起的住房、高稅收、每況愈下的社會治安和偏左的福利政策。一些加州房地產經紀人在房屋中位價於2020年9月創下71萬2000美元（約合新台幣1981萬3718元）的歷史新高時，開辦了如「逃離加州」（exitcalifornia.org）和「離開灣區」（leavingthebayarea.com）等網站。

2020年7月就業網站Hired的一場民意調查顯示，如果遠程工作繼續，多達40％的灣區技術工作者將考慮離開。而眾多知名的互聯網公司如Dropbox，推特Twitter和臉書Facebook 已經承諾為大多數員工提供永久性的遠程工作選擇。

2020年秋季南加州一度成為全國的疫情中心，加上每年難以控制的森林大火，也誘發了許多人逃離加州的想法。疫情期間一系列高福利政策也引發中產階級對政府「劫富濟貧」的不滿。

2020年以來，幾位高知名度的商業領袖宣布，將離開加州前往稅收更低、法規更少的州，其中最著名的要數世界首富之一馬斯克。馬斯克從去年5月開始出售自己在加州的所有房產，在年底召開的CEO峰會上正式向加州告別，宣稱自己的新家是德州。他毫不避諱的批評加州民主黨政府的高額稅收，以及在企業監管中偏向勞方與環保的政策。

2020年宣布將搬離加州的科技公司還包括甲骨文（Oracle），其總部將從北加州灣區遷至德州奧斯汀，而首席執行官艾利森表示，他將遷居到被譽為全球最昂貴的私人島嶼夏威夷拉奈島，並帶去他98％的股份。同時，老牌科技公司HPE（Hewlett Packard Enterprise）也宣布將從北加州聖何塞遷至德州休士頓郊區。

逃離加州潮，是現實還是媒體炒作？

費茲傑羅教授向美國之音描述了近10年關於加州移民的社會學研究成果。這些研究講述了基本相同的加州移民變遷的故事：歷史上加州一直作為目的地吸引了大量的移民，直到現在，加州人大多來自世界各國或美國的其他地方。

「我自己和我認識的周圍所有人幾乎無一例外來自加州以外。」 「自2010年以來，移民模式出現了變化，也就是受教育程度較低（本科以下）的人離開，而更多教育程度較高的人搬入加州。在過去的幾年中，移民模式又再次發生轉變，年齡較大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口離開，但比例很小，而年輕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口仍在移入。 」

洛杉磯加州大學社會學和統計學教授布蘭德（Jennie Brand）表示，雖然不斷有媒體報導加州人口流失，「但這只是很小一部分，加州近年來依然是人口淨流入州。」布蘭德教授同時也任職於由加州大學聯盟校長辦公室發起，由加州大學各校區研究人員組成的「離開加州（Cal-Exit）」研究小組。該小組對被廣泛關注的知名富人和公司逃離加州的情況進行了研究， 發現該現象並不構成一個大的趨勢。

「正在遷移的某些移民群體有所減少，比如科技工作者搬到德州，俄勒岡州，華盛頓州，而一些老年人湧入內華達，亞利桑那等鄰近州，我們確實看到了這一點，但這是一種經濟週期的模式。高房價導致人口外遷，但隨後情況又會逆轉，這並不是與眾不同的趨勢，也不是持續長期的。 」 （相關報導： 美國新冠疫情有多可怕？加州男子「躲機場3個月」不敢回家 ｜ 更多文章 ）

費茲傑羅用史丹佛大學的社會學研究數據印證了同樣的觀點。史丹佛的一個團隊查看了4500萬條百萬富翁（年收入100萬的人群）的報稅記錄，並跟蹤記錄他們的變化。研究結果表明，富翁在國內遷移的可能性低於其餘人口。「他們可能有企業，不能像其他人一樣簡單地到處搬離，就像我們也有家庭的因素制約一樣，也可能因為加州南部有北美最宜人的天氣等等原因，但事實就是百萬富翁的確比其他人群留下的時間更長。」 史丹佛團隊的研究成果還表明，「個人所得稅每增加10％，百萬富翁人數會減少1％，所以稅收導致人口外遷的影響其實非常小。」

那麼，為什麼「逃離加州」引發高度關注？費茲傑羅認為，這可能是以德州為代表的州努力把免稅和低監管作為吸引加州高淨值人才的手段，所以當公司或個人從加州搬入該州時就引發大量報導。

加州優勢難替代

此外，布蘭德和費茲傑羅都提到，加州自身的優勢導致人口不會出現持續的大規模遷出。這些因素包括天氣和加州的經濟和社會資源。

布蘭德表示，加州仍在延續製造富翁的神話，他們利用得天獨厚的經濟槓桿迅速致富，也會更願意把財產留在加州。

費茲傑羅也指出，雖然加州的個人所得稅率全美最高，但針對人群是收入超過100萬美元的富人，絕大多數加州人的收入遠遠低於這個數值。另外，他指出，加州的財產稅非常低，大約1％，將不同稅款平均下來，稅率跟別的州相比其實並不是特別高。

身處矽谷中心的劉晟也表示，灣區至少最近幾年在科技方向的就業上還是有很大的優勢。

「很多企業必須要成長到一定規模以上才可能實現搬離灣區，因為有很多制約因素， 比如風險投資的資源、合作夥伴、還有最重要的人才資源。 許多的科技公司，特別是硬體企業，在灣區以外還是沒有較大的人才庫。」 （相關報導： 美國新冠疫情有多可怕？加州男子「躲機場3個月」不敢回家 ｜ 更多文章 ）

劉晟指出，一些近年新興的軟體公司因為可以遠程辦公，搬出的可能性更大；而硬體公司則很難。「根據我自己或朋友找工作的經歷， 硬體公司的職位可能灣區有10個，而全美其他地方加起來也不過2個。所以幾乎所有人在職業初期都得在灣區工作，儘管知道這邊房價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