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政壇又上演例行劇碼：議員高舉數據、媒體跟進開戰——「台北市公務員雪崩式離職！」鏡頭一轉，議員拍桌質問：「市府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問題當然有，只是——問錯人了。
依照相關規定，公務人員的薪資、獎金、官職等，全都被中央綁死。地方政府想留才、想多給加給、想多發獎金，中央不與同意，大家就動都別想動。
不是預算編不編的問題，也不是行政怠惰，而是制度綁死死。制度規定只給你香蕉的錢，就問問到底如何留住獅子。
民間企業想留人，薪水加碼、福利升級；台北市政府想留人，能發的只有一句「感謝辛勞」，拜託大家繼續努力。市場用鈔票換人才，公務基層感謝議員大大的口水挽人心，當然前提是回應這些問題的基層沒有被議員案煩死。結果可想而知：人往有錢景的地方流；沒錢的地方，只好講理念和道義。
制度設計更添一層諷刺：地方官職等普遍比中央低一階。同樣都是承辦人，在地方最多當到科員，在中央可以熬成專員，差的可不只是一截薪水和二級職等，還有未來退休金的計算基準。這不是人心浮動，是制度在逼人走動。
可每當議員質詢「為何留不住人才」，台北市政府總得上台挨批。議員聲嘶力竭、媒體標題聳動，彷彿市府內部管理崩壞、士氣瓦解。只是沒人提起：市府根本沒有「加薪」「升官」「調職」的主導權。要檢討什麼？檢討宇宙常數嗎？議員真的那麼為大家著想，怎麼不聯合同陣營的立委，與同陣營的中央政府一起好好聊一下真正的解決之道呢？
最後壓垮基層的，不只是待遇。議員們為了展現「關心民意」，各種各種質詢、和進度追蹤鋪天蓋地。每個公務員都得像客服中心一樣即時處理議員索資和新聞輿情，連週末都不給放過，回應時還請記得微笑。行政負擔層層堆疊，於是理想被稀釋、熱情被磨平，最後留下的只有「盡快離職」四個字。
離職率高，是誰的錯？
中央說地方沒管理好，地方說中央制度太死，議員說這樣很好質詢，媒體說這樣很好報新聞。唯一沒機會說話的，是那些被追進度、被叫去報告的公僕、在半夜回訊息的基層同仁。
說到底，台北市不過是被架在聚光燈下的代罪羔羊。權限在中央、責任在地方，制度在那裡靜靜微笑，不知道誰坐壁上觀，看著議員和媒體大肆指責臺北市政府不認真留人。
或許，我們都該想起那個老故事——周處除三害。只是如今的周處們，在議會裡振振有詞，卻忘了自己正是三害之首。 （相關報導： 幕後》台北市公務員「大逃亡」 蔣萬安市府發生了什麼事？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基層公務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