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上週全球金融市場因美中貿易戰再度升級而風聲鶴唳之際,情勢在13日出現戲劇性轉折。美國財政部長貝森特(Scott Bessent)親上火線,向外界釋出明確的降溫訊號,證實美中雙方正進行密集溝通,力求避免一場可能癱瘓全球經濟的全面貿易戰。他更透露,備受矚目的「川習會」仍有望舉行。《華爾街日報》指出,這場看似突如其來的「融冰」,背後卻是白宮與北京各自的政治與經濟盤,更是一場為了安撫市場、挽救峰會而精心編排的大戲。
財長貝森特證實「美中仍在密集溝通」
「上個週末,雙方進行了實質性的溝通。」美國財政部長貝森特13日接受福斯財經網(Fox Business)專訪時,猶如對驚魂未定的華爾街投下了一顆定心丸。貝森特證實,隨著世界銀行與國際貨幣基金(IMF)秋季年會的召開,更多中方官員本週將齊聚華盛頓,屆時雙方「工作層級」的對話將會持續。
這番言論無疑是對上週五市場恐慌情緒的直接回應。當時,因應北京宣布將對用於高科技產品的「稀土磁鐵」實施出口管制,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雷霆震怒,不僅威脅將從11月1日開始對所有中國商品加徵100%的懲罰性關稅,更暗示可能取消原訂於十月底在韓國舉行的「川習會」。此言一出,全球股市應聲暴跌,投資人對於全球兩大經濟體徹底決裂的擔憂達到了頂點。
然而時隔一個週末,氣氛卻已大不相同。貝森特在專訪中不僅預期川普總統仍將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韓國會晤——這場會晤預計在亞太經濟合作會議(APEC)領袖峰會前夕舉行——他本人也計劃在亞洲與他的對口官員、中國國務院副總理何立峰先行會談。
「儘管上週發生了那樣的宣告,但(美中)關係是良好的。」貝森特試圖淡化衝突,並強調川普總統的「100%關稅威脅不一定會發生」。但他也劃下清晰的紅線,堅稱北京必須撤回其限制稀土磁鐵出口的計畫。他甚至巧妙地暗示,這項引發軒然大波的決策,可能並非出自習近平本人,而是一位「較低層級的官員」所為,為中方保留了轉圜的餘地。
川普又玩「髮夾彎」?《華爾街日報》揭示白宮的雙重盤算
正當外界對白宮態度軟化感到意外之時,《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13日揭示了這場風暴轉向的深層原因。報導引述多位知情人士的說法,指出川普總統玩了一把高難度的「平衡術」:他在公開場合試圖緩和與中國的緊張關係來安撫市場,私下他則持續對北京保持壓力。
最直接的證據,便是川普總統在自家社群平台「Truth Social」上的發文風格轉變。他一改此前的強硬措辭,在週日的貼文中寫道:「別擔心中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甚至補充說美國政府「希望幫助中國」。這種轉變,與其說是政策逆轉,不如說是一場精心計算的策略。川普團隊的核心目標,是優先穩定全球市場,同時避免與中國的衝突立即失控。
這也解釋了為何川普在暗示可能取消峰會後,又迅速放軟立場。《華爾街日報》指出,這種「升級後降溫」的循環,幾乎已成為川普第二任期內處理美中關係的固定模式。而這一次,雙方私下都有暫時休戰的意願:中方急於挽救即將到來的川習會,而川普團隊則希望止住股市的跌勢。
北京的「下台階」:官媒冷處理、商務部承諾「審慎溫和」
在這場高風險的博弈中,北京方面也展現了極高的政治手腕,迅速為自己搭建了「下台階」。中國商務部於週日發布的聲明,便是一個明顯的降溫訊號。聲明中,中方絕口不提針對美國100%關稅威脅的任何具體報復措施,反而承諾將以「審慎且適度的方式」來實施新的出口管制。
《華爾街日報》分析認為,這無異於「默認北京方面在此次交鋒中玩得是有些過火(overplayed its hand)」。
更關鍵的是,中國商務部特別澄清,新的出口管制並非「出口禁令」,其主要目標是「軍事終端用途」,而非那些牽動全球市場神經的廣泛民用領域。聲明安撫道:「所有符合規範的民用出口申請皆可獲得批准,相關企業無需擔憂。」
北京希望降溫的另一個證據,來自其國內的輿論控制。對於川普威脅加徵100%關稅的言論,中國國內媒體幾乎是冷處理,報導極少。分析人士指出,這種做法是為了避免激起國內的民族主義情緒,從而為政策轉向、避免實施全面禁令預留空間,同時又不至於「失了面子」。
當然,外交辭令上的強硬表態依然存在。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林劍13日仍在例行記者會上表示,「若美方執意一意孤行,中方必將堅決採取相應措施」。商務部週二上午也跟進表示,若美方想戰,中方必將「奉陪到底」。然而,在實際行動與官方聲明的巨大反差下,這些話語更多被解讀為是為了對內有所交代的立場宣示。
美國軟硬兼施的談判籌碼
儘管雙方都有意降溫,但美國並未放鬆其核心要求。貝森特在專訪中用了一個極具衝擊力的比喻來形容中國的稀土管制政策,稱其為「一把對準了整個自由世界供應鏈和工業基礎的火箭炮(bazooka)」。他強硬地表示:「我們絕不會容忍此事……一群中國的官僚不能告訴我們和我們的盟友該如何運作我們的供應體系。」
貝森特透露,美國期望能從歐洲、印度以及亞洲的民主國家獲得對其立場的「實質性支持」。同時,他也毫不諱言地亮出了美國的底牌。他警告,如果北京不讓步,美國自己也握有「可以拉動的實質性槓桿」。但他所謂「槓桿」或「簡單粗暴的反制措施」究竟是什麼?貝森特回顧了今年稍早美方為應對緊張局勢而採取的12項「高效」反制措施,範圍涵蓋了從用於塑膠生產的自然資源到噴射發動機及其零件。
展望未來,貝森特更暗示了幾項潛在的殺手鐧,包括可能驅逐數十萬在美就讀的中國留學生,以及在軟體、礦產和金融服務領域採取行動。《華爾街日報》也指出,美國政府內部早已討論過多種工具,像是透過加強審計審查程序,來打擊在美國上市的中國公司;採取行政命令保護美國基礎設施免受中國侵擾;甚至制裁那些與俄羅斯石油有業務往來的中國企業。
一位接近貝森特的消息人士更對媒體強調,財長在與中方官員的接觸時已經明確表示,川普總統對降級談判持開放態度,但「絕不排除使用反制措施」;另一位人士則補充說,「美國已做好充分準備採取行動」。顯然美國的策略是「胡蘿蔔與大棒」並用:一手安排談判、另一手則緊握著制裁大棒。
美中關係進入「升級與降溫」新常態?
從上週的瀕臨決裂到本週的暫時緩和,美中關係在短短幾天內坐了一趟雲霄飛車。這場風波能夠快速平息的核心是即將到來的川習會,以及雙方都不願看到的金融市場崩盤。然而引發此次危機的導火線——中國的稀土出口管制政策——至今仍未完全撤銷。接近川普政府的消息人士稱,美方要求的不是北京「淡化」或「延後」該政策,而是徹底「廢除」,這也為即將到來的川習會增添極大的不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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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經商的美國企業對此憂心忡忡,卻也抱持希望。美中貿易全國委員會(U.S.-China Business Council)主席譚森(Sean Stein)表示:「美中兩國可以選擇再次引發一輪行動與報復的循環,也可以選擇一條通往降溫和談判的道路。為了經濟,美國公司希望是後者。」這次的美中貿易戰快速升溫又降溫,也再次凸顯了美中關係在川普2.0進入了一種「新常態」:雙方在各自的短期利益驅使暫時達成休戰默契,但雙方的深層次的結構性矛盾依然存在,任何一方的誤判,都可能隨時引爆新一輪的報復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