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勞之島》選摘(2):一場令人心碎的喪禮

2015-05-12 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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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工過勞的呼聲,企業主聽了嗎?(作者提供)

勞工過勞的呼聲,企業主聽了嗎?(作者提供)

在民意代表辦公室中,每天如雪花般的信件或傳真中,總會夾雜著幾封訃聞,處理輓聯幾乎是每個辦公室必要的例行工作之一,出席公祭也是常事,甚至有些地方議員還會直接在殯儀館派駐助理,專門參加選區內民眾的公祭。那一天,我參加了一場公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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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清的告別式

死者是二十九歲的大樓保全人員阿瑋(化名),長時間加班,不眠不休地工作,導致過勞死亡。他是我曾接手的服務案。告別式前幾天,他的母親張媽媽(化名)來電辦公室,希望我們能出席公祭。原來,多年來他們母子相依為命,鮮少有親友往來。「我怕現場沒有人,看起來會很冷清。」張媽媽連日來奔波後事, 語氣雖然虛弱,卻難掩焦慮的心情。一個母親的誠摯請求,實在很難拒絕,「冷清」兩個字刻在我心頭,一陣心酸,卻說不上話,雖然不是很熟稔,我還是連忙答應她,立刻排入行程。

當天的告別式,以基督教儀式舉行,奇怪的是,張媽媽與阿瑋都不是基督徒,怎會這樣呢?我私下了解才知道,在一般習俗中,白髮人不能送黑髮人,且儀式較為繁複,阿瑋並無其他同輩親戚可以協助處理,最後經過禮儀公司的建議,便以較簡單的基督教儀式來舉行。

告別式上,一群陌生的教會詩班吟唱聖詩,牧師兀自主持儀式,張媽媽一臉倦容,神情憔悴。一名年輕男子站在靈堂前,穿著黑色POLO 衫,紅紅的鼻頭透露出哭過的痕跡,可能是阿瑋生前的少數好友吧。除此之外,公祭現場,只有我、老闆黃淑英立委和幾位勞團朋友,幾乎沒有其他送行者。

這是一場冷清的告別式,棺材裡裝的,是張媽媽不願接受的事實,獨自守著自己的寶貝兒子,紅著眼眶,送他人生最後一程。

阿瑋,一個剛離開世間的青年,也是快被世界遺忘的青年。除了張媽媽之外,在這世上,恐怕沒有幾個人在乎他,就連曾經任職賣命的保全公司,也不見任何代表前來致哀。

高中時,阿瑋就讀高職學校冷凍空調科,畢業後,雖然考上科技大學,但眼看家裡承擔經濟壓力,逕自選擇放棄求學之路,直接當兵入伍,等待投入職場賺錢。退伍後,因為家裡急需用錢,因此不敢慢慢挑選自己喜歡的工作,加上欠缺工作經驗,選擇並不多,保全工作便成為最佳就業機會,沒想到,就此一頭鑽入了過勞人生,也踏上了不歸路。

為了爭取合理的休息,勞工還得在工作之餘上街抗爭。(作者提供)
為了爭取合理的休息,勞工還得在工作之餘上街抗爭。(作者提供)

阿瑋每天工作超過十二小時,而且少有休假。每天下班之後,累到只想睡覺,生活中除了工作外,幾乎沒有其他休閒娛樂,他就這樣活在自己小小的生活圈之中,冷清的告別式,赤裸裸地反映他的人生苦悶與寂寞。

我害怕到靈堂前瞻仰遺容,難以面對與我年紀相當的他,竟再也沒有機會享受人生,難道這就是我們這一代人必須承受的殘酷命運?二十九歲該是享受青春的時候,怎麼會是躺在冰冷棺木裡?連到場的朋友都寥寥無幾呢?他努力工作賺錢,不是為了「生活」,而僅是為了「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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