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尼戴普vs安柏赫德：在粉絲護航與迷因文化下，家暴案能以「人氣」論斷嗎？

作為風靡全球的「傑克船長」，強尼戴普的官司受到前所未有關注，也把粉絲與社群文化帶進法庭。讓我們看見，當複雜的親密關係暴力案件，被粉絲狂熱和社交媒體的迷因鏡頭加上濾鏡時，會發生什麼事……

近來，58歲好萊塢巨星強尼戴普和36歲影星前妻安柏赫德的官司新聞席捲全世界娛樂版面。在開庭的維吉尼亞州費爾法克斯法院，即使氣溫只有攝氏4度也非常熱鬧。

每天，身穿西裝的強尼戴普（Johnny Depp）開著黑色凱迪拉克現身在法院外，從清晨開始聚集的粉絲群眾立刻爆出一陣尖叫和歡呼：「我們愛你，強尼！你很美好！」聞言，強尼戴普搖下車窗，揮手致意。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比男方早到10分鐘的安柏赫德（Amber Heard）通常會收到噓聲。

不少粉絲在天未亮前抵達，是為尋求進入法庭內聽審。一整天都能看見人們舉著「我們支持你，強尼」的牌子，穿著與《神鬼奇航》（Pirates of the Caribbean）相關的周邊商品和服裝。甚至，有女粉絲幾乎天天牽著一對羊駝到場，盼以萌寵力量為偶像加油打氣。

29歲的瑪莉亞姆（Maryam Alam）和雅莉娜（Alina Alam）告訴《紐約時報》（NYT），就算早上7點抵達法院也進不去。她們從小看強尼戴普的電影長大，對剪刀手愛德華（Edward Scissorhands）、傑克船長（Captain Jack Sparrow）、威利旺卡（Willy Wonka）等經典角色如數家珍，渴望能親眼見到他本人。瑪麗亞姆說：「見到他等於實現童年幻想，這就是大家都在此的原因。」

瘋狂的場景不僅於此，甚至有人透過星巴克常見的小費箱，表態對這場家暴案官司的立場。在TikTok流傳的多支影片中，星巴克得來速窗口擺放了兩個簡單的透明小費箱，寫著強尼的小費箱被塞得滿滿，安柏的箱子卻一張鈔票都沒有。

當透過粉絲濾鏡觀看庭審

而在媒體上，除了電視、YouTube和各種新聞和娛樂網站的現場報導外，無數病毒式傳播的短影片也在Instagram和TikTok上流傳。用術語來說，這叫做「飯拍」，由強尼粉絲拍攝的偶像出庭影片，內容不外乎是對雙方說法的分析、對安柏赫德的穿著比對，以及強尼戴普在法庭上各種「霸氣」、「搞笑」的「最佳時刻」。

安柏赫德與前夫對簿公堂以來，一直面臨尖酸刻薄的評論，最近網路上對她的敵意達到新高，尤其是在上個月強尼戴普長達7個多小時的出庭後，「#為強尼戴普伸張正義」（#justiceforjohnnydepp）標籤在TikTok上獲得近70億次瀏覽量，並且開始經常登上推特（Twitter）趨勢。

《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指出，部分粉絲把現場狀況剪輯與後製，使安柏赫德的指控看起來毫無根據，他們還製作了大量庭審畫面的搞笑迷因、貶低女方的笑話到網上流傳。 （相關報導： 強尼戴普與前妻安柏赫德對簿公堂　為何馬斯克與詹姆斯法蘭科也要出庭？ ｜ 更多文章 ）

相比之下，在社群媒體搜索「#為安柏赫德伸張正義」（#justiceforamberheard）標籤，可以找到為她辯護的片段，但也有戲謔她的影片混在其中，觀看次數約2500萬次。安柏赫德也注意到了輿論的變化，上周強尼戴普方面結束證詞時，她聘請了新的公關團隊，據報導這是因為她收到了大量負面報導。

一位與安柏赫德關係密切的匿名人士為她打抱不平：「若一個女人受到虐待且長期不發聲，大眾知道後常批評『你當時幹嘛不說出來？』嗯，她說出來了，而現在她正為此受到攻擊。」

為何粉絲會如此替強尼護航？

考慮到雙方指控家暴的嚴重程度，把公開庭審過程娛樂化的現象，讓一些旁觀者感到不安。奧勒岡大學傳播學院教授路易斯（Seth Lewis）指出，強尼戴普粉絲能夠一直為他護航到現在，可能是因為他出道多年、演繹了各種多變的角色。他指出，他所扮演的角色深入人心，尤其是傑克船長，這種演員與角色的聯繫影響到人們會怎麼看待演員本人。

路易斯說，我們正在目賭「參與式文化的典範」（apotheosis of participatory culture），在社群媒體網路發達的現代，粉絲在粉圈中積極創作、傳播內容，但因為一切都在社交媒體上，所以給人感覺就像在追定期更新的電視實境秀，強尼戴普和安柏赫德更像是一種化身而不是真人。

那些從全美甚至全世界蜂擁至法院的粉絲，覺得自己很了解強尼戴普，像是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樣，他們稱他為「甜心」或「很真實又不擺架子」，或者舉很多例子，辯稱他一直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比如說他會裝扮成傑克船長去探望住院病童，他對小動物很友善等等。

40多歲的粉絲梅伊（Chrissy Maye）接受《華郵》訪問時表示，她是在1990年代第一次注意到《虎韻》（Tiger Beat）雜誌封面上的迷人強尼，強尼戴普住在私人島嶼的事實更加分，「我喜歡他這樣，很有名但不是很高調，他不需要這些星光。」

粉絲也根本不（或不能）相信強尼戴普做錯了什麼事。《華郵》指出，在法院接受採訪的許多粉絲都拒絕接受安柏赫德的指控屬實，他們否認了在法庭上詳細辯論的強尼戴普吸毒和酗酒細節。雖然在審判期間，他們也都看見了，包含他針對前妻說過的髒話與粗俗言論，或者聽到他生氣爭吵的錄音片段，但他們就是更相信強尼戴普。

安柏赫德開始為自己辯護

強尼戴普與安柏赫德2009年相戀，2015年結婚，婚姻維持15個月便宣告終結。安柏赫德申請離婚時，控訴強尼戴普對她暴力相向，還貼出臉上有瘀傷的照片，但因沒能提出有力證據，雙方2017年以700萬美元（約新台幣2億元）和解。隨後2018年，英國《太陽報》報導稱強尼戴普為「打老婆的人」（wife beater），強尼戴普不滿事業遭到衝擊而怒告誹謗，但是敗訴。

而近期庭審的官司則是另一樁案件，2018年安柏赫德在《華郵》發表文章稱自己是家暴受害者，儘管內文隻字未提前夫，仍遭到強尼戴普控告求償5000萬美元（約新台幣14.3億元）。對此安柏赫德以1億美元（約新台幣28.6億元）對強尼戴普進行反訴，指控男方律師發表聲明稱她的虐待指控為騙局時，等於是誹謗。 （相關報導： 強尼戴普與前妻安柏赫德對簿公堂　為何馬斯克與詹姆斯法蘭科也要出庭？ ｜ 更多文章 ）

隨著庭審進入第三周，原告強尼戴普方面傳喚的近30名證人結束了證詞，輪到被告安柏赫德一方傳喚證人出庭。4日，安柏赫德首次在庭上發聲為自己作證辯護，聲淚俱下提到與前夫親密關係的細節，她曾經認為「在強尼身邊時，我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美麗的人」，「他是我一生的摯愛，但他也是另一回事，非常糟糕的事。」

安柏赫德說，後來強尼戴普開始酒後對她暴力相向，捶牆壁、打她或甩她耳光。她說，2013年5月的一個週末她和友人外出，讓強尼吃醋，當晚回去，強尼撕破了她的洋裝，扯下她的內褲，將手指放進她體內。她指控：「他繼續進行體腔檢查，他在尋找他的藥物，他的古柯鹼。」

女方法律團隊聘請的心理學家休斯（Dawn Hughes）先前曾作證表示，被告因遭受「親密伴侶暴力」罹患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不過，擔任強尼戴普證人的醫師柯瑞（Shannon Curry）的說法是，安柏赫德並未患有PTSD，而是有著雙重人格障礙。

「他們在討論人生陰影，我們卻當成娛樂」

美國專欄作家格里薩菲（Patricia Grisafi）5日在國家廣播公司（NBC）撰文表示，人們應該藉由此案清醒地釐清家庭暴力，以及它對男性和女性的影響，沒想到，現在庭審變成戲謔、厭女症和各種妄想的大雜燴，「這兩個人在談論他們生活中最難受的陰影，我們卻將其視為娛樂」，「現實生活和公眾幻想之間的界限已經模糊」。 （相關報導： 強尼戴普與前妻安柏赫德對簿公堂　為何馬斯克與詹姆斯法蘭科也要出庭？ ｜ 更多文章 ）

她強調，現在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真相，雙方都提出了可怕的指控，問題在於人們假設強尼戴普遭到冤枉，以及社交媒體正在用娛樂的方式來騷擾指控他暴力的女人。網友甚至跑去騷擾代表安柏赫德作證的臨床心理學家，在人家的谷歌（Google）填寫一星評論，稱她為「騙子」和「邪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