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爾獎-「重寫生命密碼」:《破解基因碼的人》書摘(4)

2021-10-30 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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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科學家道納(見圖)獲得2020年諾貝爾化學獎。(資料照,美聯社)

基因科學家道納(見圖)獲得2020年諾貝爾化學獎。(資料照,美聯社)

2020年10月9日凌晨2點53分,道納睡得正熟。但她已設定成靜音的手機,卻持續不斷的嗡嗡作響,把她吵醒了。她來帕拉奧圖(Palo Alto)參加一場有關老化生物學的小型會議,這個時候的她,正一個人待在飯店房間內。這也是冠狀病毒危機開始7個月後,她所參加的第一場現場會議。電話是《自然》的記者打來的。「我實在不想這麼早打擾妳,」她說,「可是我需要你對諾貝爾獎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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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獎的是誰?」道納問,聲音裡帶了點火氣。

「妳是說妳還不知道嗎?!」記者這麼反應,「妳和埃瑪紐埃爾.夏彭蒂耶啊!」

道納檢查自己的手機紀錄,看到了一堆未接來電,的確似乎都是從斯德哥爾摩打來的。她花了一點時間靜下心消化這個消息,「我再回妳電話。」

把2020年諾貝爾化學獎頒給道納和夏彭蒂耶,非但不全然令人意外,而且這個認同來得之快,在歷史上都佔了一席之地。她們兩人的CRISPR相關發現,不過才短短8年。1天前,羅傑.彭羅斯才因他50多年前的黑洞相關發現,而成為這一屆諾貝爾物理學獎得獎人。這一屆化學獎還有另一層歷史意義。這次的獎不僅是認同一項成就,似乎也在預告著一個新時代的降臨。「今年的獎,是關於生命密碼的重寫,」瑞典皇家科學院(Royal Swedish Academy)祕書長在公布得主的時候宣稱,「這些基因剪刀將生命科學帶進了一個新的紀元。」

另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是這屆的獎項只頒給了2個人,並沒有依照慣例頒給3個人。有鑑於最先將CRISPR視為基因編輯工具的2組人馬,當下依然在持續競爭著專利,第3個名額大可以頒給張鋒,不過這麼一來,在同時間發表了類似發現的喬治.丘奇,就會成為遺珠之憾。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值得這個殊榮的候選人,包括法蘭西斯可.莫伊卡、羅道夫.巴蘭古、菲利普.霍瓦、艾力克.松泰默、路希阿諾.馬拉費尼,以及維吉尼亞斯.希克斯尼斯等。

別具意義的一次授獎 「證明了女性也可以獲獎!」

這屆化學獎頒給2名女子同樣具有歷史重要性,我們可以感應到羅莎琳.法蘭克林的幽靈臉上,帶抹緊張的微笑。儘管她製作出來的照片幫助詹姆斯.華生與法蘭西斯.克里克解開了DNA的結構之謎,但她在早期歷史中,終究不過是個次要的角色,而且她在華生與克里克1962年拿到諾貝爾獎之前就已經辭世。就算法蘭克林當時仍活在人世,她也不太可能取代摩里斯.威爾金斯,成為當年諾貝爾獎的第三人。從1911年居里夫人(Marie Curie)開始,截至2020年為止,諾貝爾化學獎一共186位得主,只有5位女性。

道納按照手機留言留下的電話號碼打去斯德哥爾摩,回應她的是電話答錄機。但幾分鐘後,她還是聯絡上了對方,並正式收到獲獎消息。她接著又打了幾通電話,其中包括馬丁.伊尼克與那位堅持不懈的《自然》記者,然後把衣物全丟進行李袋,再跳進自己的車子,開1個小時車回柏克萊。途中,她打了電話給傑米,他告訴道納學校已經派了一組宣傳溝通團隊,在露台架好了設備等她。等她終於在清晨4點半到家時,道納發了簡訊給鄰居,為家裡的騷動與攝影機的燈光致歉。

她有幾分鐘的時間和傑米與安迪喝咖啡慶祝這個消息。之後,在自家露台上,她對著攝影團隊發表了一些感言,接著趕赴柏克萊參加臨時舉辦的虛擬全球記者會。去學校途中,她和同事吉莉安.班菲爾德通了電話。2016年,就是班菲爾德突然致電給她,要求在校園的言論自由運動咖啡館碰面,討論班菲爾德不斷在細菌DNA中發現的一些叢聚的重複序列。「有妳這樣的合作同事與朋友,我真的很感激,」她對班菲爾德說,「一直以來都非常有趣。」

記者會上有許多問題都聚焦在這個獎如何代表女性突破的議題上。「我以身為女人為榮!」道納大笑著說,「這件事實在太棒了,尤其是對年輕的女性,以及許多覺得不論怎麼做,她們的工作都不會像如果自己是個男人那樣受到認可的女性。我很期待看到那樣的改變,而這也是邁向正確方向的一步。」之後,她回想著自己在學校念書的那些日子。「好幾次有人告訴我女孩不要走化學這條路,或者女孩不要搞科學。幸好我都沒有聽進去。」

她說這些話的同時,夏彭蒂耶也在柏林召開記者會,當時正是下午3、4點。數小時前,就在她剛接到斯德哥爾摩的正式電話通知之後,我聯絡上了她,而她的情緒罕見地激動。「有人跟我說早晚會等到這一天,」她告訴我,「可是我接到電話時,還是非常感動、非常情緒化。」她說,這件事把她拉回到自己經過家鄉巴黎的巴斯達研究所時,決定要當個科學家的那個很小的時候。不過等到召開記者會時,夏彭蒂耶的情緒已經完美地隱藏在她的蒙娜麗莎微笑之下了。帶了一只白酒杯的她,走進自己工作的研究所大廳,站在馬克斯.普朗克的半身像旁讓大家照相,然後以刻意混合了輕鬆與誠懇的態度回答問題。一如柏克萊的記者會,會場大部分焦點都放在這個獎項對女性的意義上。「珍妮佛和我今天得獎的事,可以為年輕女孩提供一則非常強而有力的訊息,」她說,「這個獎向她們證明了,女性也可以得獎。」

20211018-《破解基因碼的人》立體書封(作者提供)
《破解基因碼的人》立體書封(作者提供)

那天下午,她們的對手艾瑞克.蘭德從他布洛德研究所的辦公室發出了一篇推文:「大大地恭喜夏彭蒂耶與道納兩位博士,因為她們在CRISPR這個神奇科學領域的貢獻,榮獲諾貝爾獎!看到科學的無盡邊界繼續向外擴張,並為患者帶來很大的影響,實在令人興奮。」在公開場合上,道納的回應優雅。「我非常感謝艾瑞克.蘭德的認可,收到他的恭賀之語,實在榮幸,」她說。不過私底下,她很想知道蘭德選擇「貢獻」這兩個字,是不是一種律師的手法,其實是在隱晦地淡化她們兩人得到了諾貝爾獎掛保證的發現。然而讓我更注意的其實是未來「為患者帶來很大的影響」這個說法。蘭德的這句話,勾起了我的希望,也許張鋒、丘奇,以及或許劉如謙,某天也能成為諾貝爾醫學獎的勝利組,就像這次道納與夏彭蒂耶是諾貝爾化學獎的勝利組一樣。

道納在她的記者會上提到她正對著夏彭蒂耶「隔著海揮手」,但她實在非常想真正跟她說到話。她在白天一直發簡訊給夏彭蒂耶,並在她的手機裡留了3通留言。「拜託,拜託打電話給我,」道納在簡訊中一度這麼寫,「我不會佔用妳太多時間。只是想在電話上恭喜妳。」夏彭蒂耶終於回覆,「我真的、真的累壞了,但我答應明天一定給妳電話。」2人終於聯絡上了,並沒有真的等到第2天早上,而且輕鬆又漫無邊際的聊了好一會兒。

道納在記者會後,進了她的實驗室,先是辦了一場Zoom的視訊慶祝會,有上百位朋友舉杯向她祝賀,接著又在實驗室裡開了香檳慶祝會。馬克.祖克柏與普莉西拉.陳也出現在線上恭喜她,他們兩人的基金會有贊助一些道納的研究工作。吉莉安.班菲爾德以及柏克萊各學院的院長和主管,也都在網上向她祝賀。最美好的舉杯道賀來自傑克.索斯達克,這位哈佛教授在道納念研究所時,點燃了她對RNA精彩世界的熱情。在2009年(與另外2位女性)榮獲諾貝爾醫學獎的索斯達克,坐在他位於波士頓的堂皇磚造連排別墅後院裡,舉起了一杯香檳。「唯一一件比拿到諾貝爾獎更棒的事,」他說,「就是自己的學生也拿到了諾貝爾獎。」

道納與傑米做了西班牙蛋捲當晚餐,然後她和2個妹妹透過FaceTime視訊聊天。她們談到了過世父母可能出現的反應。「我真希望他們還在身邊,」道納說,「媽媽的情緒一定會變得非常激動,爸則是會假裝他一點都不激動。不但如此,他還會確保自己瞭解科學面的來龍去脈,然後問我下一步的計畫是什麼。」

*本文選自華特.艾薩克森(Walter Isaacson)所著、由商周出版的新書《破解基因碼的人:諾貝爾獎得主珍妮佛.道納、基因編輯,以及人類的未來》(商周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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