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柏林,一場絕讚的布魯斯.史普林斯汀(Bruce Springsteen)演唱會結束後,我搭上計程車回家;突然之間,司機聊到另一場史普林斯汀的演出,那是1988年發生在共產東德的事情。他說,88年7月那一回,是有史以來、空前絕後最神奇的一場演出。史普林斯汀撼動了東柏林,也撼動了這整個共產國家。那場鐵幕後的演唱會,距離我和他偶遇的那個寒冷10月夜晚相隔十四年之久,但那位滿面于思、長髮蓬亂、體格魁武的計程車司機,卻欲罷不能,愈說愈興奮。

*那場演唱會的票根。(時報出版提供)
「是啊,我知道。」我說著,想閉上眼睛放鬆一下。我才剛提交給路透社一篇新聞報導,是關於史普林斯汀嚴厲譴責喬治.布希(George W. Bush)打壓反對入侵伊拉克的國家,像是德國。「我也看過很多史普林斯汀的演唱會,通通都很棒。」
「不,不,不!」司機答道:「不,你不懂。」那場東德演唱會真的與眾不同,沒有任何事情能相提並論。現場觀眾超過三十萬人,還有數以百萬計的人收看電視轉播,整個國家都被撼動了。「那是東德發生過最神奇的事。」他愈說愈興奮,口中的大蒜味往我這邊飄過來。
對數以百萬計的嬰兒潮世代來說,史普林斯汀的音樂彷彿就是我們生命的背景音樂。四十年的歌曲與歌詞,都寄宿在我們的集體記憶中,例如〈生而奔跑〉(Born to Run)中的「那是個死亡陷阱,那是個自殺陰影,要趁年輕掙脫出來,因為像我們這種流浪漢,寶貝,生來就是要奔跑的」。還有〈惡地〉(Badlands)的「慶幸自己活著並非一種罪惡」。那位柏林計程車司機一發不可收拾的熱忱充滿了感染力,他讓我開始設想:史普林斯汀在共產東柏林的那場音樂會,究竟有什麼特別不同之處?
我愈加深入研究,就益發想要了解更多。舉例來說,我還想知道史普林斯汀究竟是哪來的勇氣,居然在東柏林發表反對圍牆的簡短演說,這些都非常有趣;還有,那些肆無忌憚、有史以來數量最龐大的東德演唱會聽眾,估計約超過三十萬人,以及其他數以千計沒有買票的民眾,他們衝破了大門,湧進會場。這一切都令人好奇。
接著,我恍然大悟了。這場演唱會之所以如此特殊,是因為舉辦的日期:1988年7月19日,距離柏林圍牆倒塌只剩不到十六個月。史普林斯汀那場演唱會,以及東德隨之而來的騷亂,以及柏林圍牆預料之外的倒塌,這之間究竟有無任何關連?1988年7月19日的史普林斯汀,和1989年11月9日柏林圍牆崩落、鐵幕開啟,這兩者之間是否有直接關係?
從此以後,我便一直想著這些問題。對我來說,史普林斯汀與導致柏林圍牆崩塌的東德情緒轉移,這兩者之間一定有某種連結。我對這個想法感到興奮,於是試著想要找出史普林斯汀1988年前往鐵幕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當時氣氛又是如何。但對我來說,要找到四分之一個世紀前聽過那場音樂會的人,卻是一項艱鉅的任務。
不過,後來這件事卻比我想像得要簡單得多,因為住在東德的每個人,在1988年時若剛好是個青少年,那他或她,要不就在音樂會現場,要不就在收音機或電視上收聽或收看轉播。在東德,時間彷彿停留在那一天─似乎每個人都記得這場演唱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