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記憶(2):讓人難以釋卷的是記憶痛苦的筆

2014-05-29 0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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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廖亦武大概是六四作家中受刑最慘的,從此,詩人的筆再淌不出詩,只能為記錄痛苦而存在。(取自作者臉書)

詩人廖亦武大概是六四作家中受刑最慘的,從此,詩人的筆再淌不出詩,只能為記錄痛苦而存在。(取自作者臉書)

我接觸的六四作家中,受刑最慘的,應是廖亦武,但廖亦武其實遠離天安門十萬八千里之遙,在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深夜,他製作長詩〈大屠殺〉配樂錄音帶,一九九0年三月又籌拍詩歌電影《安魂》,風聲走漏,旋即被捕入獄。他被關在遠離國際媒體關注的重慶監獄,他的獄友都是重刑犯,在這裡,政治犯沒有特別區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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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前一刻還在風花雪月,大搞浪漫的先鋒派詩人,下一刻變成身在煉獄的囚徒,當公安把鐵棒從後庭深入身體的私處,人格尊嚴整個崩解了,人性成了卑微的渴望,詩人再也無法寫詩,他開始記錄酷刑,見證人性在絕望中的殘喘掙扎,他寫下了自己以及獄友們的證詞,這部手稿初稿被發現後抄走,他又花了三年時間重寫。出獄後,他開始走訪天安門倖存者和親友的證詞,收錄死難者名單,在台灣先後出版了《六四‧我的證詞》和《子彈鴉片》。

連結起他和我的關係是《出中國記》的作者康正果,2009年春節期間,康寄來一份書稿,於是這個新年我讀著慘絕人寰的川震紀錄,作者就是廖亦武;同一時間王力雄也寄來了發生在西藏的鼠年大屠殺,整個假期就在沉重的書卷中度過,後來又有朋友傳來一份書稿《江上的母親》,我已無力消化了,這年開始得真沉重。

雖然如此,廖亦武生動的文字刻劃,讓人拿起書稿再也難以釋卷。於是,開始一本又一本出著這個「六四暴徒」的作品,我有時想,這麼好的文筆,應該用來歌頌美好的人生,像愛情啊親情啊人生啊良辰美景啊。他不走小資甜美,他寫人間地獄變,這種取向,或許可以借用列寧的話說: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大學時讀著所謂傷痕文學的小說,像是白樺的《苦戀》……,但是,怎麼回事呢?這種傷痕不斷,像朵烏雲一直盤踞在中國大地的上空,他們的天光何時會落下?

廖亦武最終還是叛出了國門,加入流亡者的行列,現旅居德國。幾天前他到波蘭訪問,巧遇《邊境》的作者古瑞茨基,兩人相見甚歡,合影留念。他們兩人的作品,不管在波蘭或台灣,都同屬相同的出版社,真是巧合。

*作者為允晨文化發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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