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夢碎,殺害她的是這個不健全的社會:《追尋文思匯流之所:萬象憶舊》選摘(1)

2019-11-08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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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璇與嚴華(1940年)(編者蔡登山提供)

周璇與嚴華(1940年)(編者蔡登山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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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夢一樣的綺麗,也是淒愁的畫面,她在我心版上永遠留下不可磨滅的憶念。我想,或者上帝給予一個人的生存的條件,是必須接受一些痛苦,一些創傷;是的,在這九年裡,我有過血的奔放與淚的激流,我有過艱苦的忍受與勞役的鍛鍊。我是年輕人,自然不能沒有花朵的欣賞,也不能沒有葉落的悲哀。然而我覺得,即使天地變色,那個夢也變色,做人的意義還在,做人的責任更是重要。

今日,我在陰沉沉的夜晚,看漫空的月在走,雲在飄,我似乎無法寄託我的身子在這世界裡面。我聽到一些勞工們製造鋼針所迸發的力的吶喊,我開始撫慰破碎的心片,我拭著紅腫的淚眼,向自己說:「忘記過去這情感走過的足印,創造我未來偉大事業的新生!」

這夢,迢遙的夢呵!只是像樂譜中的一個個音符似的,在我的生命史上刻劃一點紀念。日後我老了,我從事業的旅程中老了,那時再回憶舊日的夢,我會想起許多人的臉影來,慈善的,陰險的,笑的,哭的,一切都有。我要像史蒂芬的想起他的舊人一樣。

回憶是一面鏡子。現在我要退回一個時代去說話。我摸索我的影印,在這一面鏡子裡。

我今年二十九歲,是南京人,從小生長在北平,有好幾個哥哥和弟弟,另外還有一個妹妹,妹妹叫嚴斐,現在已嫁給了劉瓊。十五歲上,我死了父親;十七歲上,我又失去了母親。你想,一個沒有父親,沒有母親的孩子,那是多可憐,多苦痛呵!然而我是忍受了這一切,我知道做人本是個夢,夢裡的景象,我是毋須徘徊或戀念的。因此我拋卻了煩惱,我建築自己,創造自己,我勇敢地走向生活的圈子裡來。當時立下的誓言是:「我要好好地做一個人,做一個國家有用的人。」

我想:做人的方法很多,做人的意義也極深,我們不僅是為了享樂而生存,有的時候,也應該受苦的。父死母喪,這是天地間最慘痛的傷心事,然而我並不懦弱地表示悲哀,我也並不頹喪地趨向消沉,我只覺得這是給我磨煉的啟示,亦是給我開拓了一條光明的坦途。他們要我一個人單獨生活,要我記起這社會所賦予年輕人的責任,總之是要我不必取巧,不必偷懶,而應該挺起胸膛,奔向前程。我計畫事業成功的一天,即是我對父親對母親盡孝的一天,他們在九泉之下,也一定會很高興地含笑著說:「嚴華是一個有出息的孩子。」

我帶著滿懷的希望,開始我的戰鬥工作了。―我同社會戰鬥,同環境戰鬥,同一切的惡勢力戰鬥,我在這裡面尋求一些做人的趣味。

我曾受教育於財政商業專門學校。離開了這學校,由哥哥的介紹,便在天津一家儲蓄會裡做事了。

二十一年的春天,明月歌舞團來天津表演,我因為愛好音樂,認識了該團的主任黎錦暉先生。後來他們要回上海去,我也辭了儲蓄會的職務,跟著他們一起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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